拾麦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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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乃东
人间五月麦穗黄,布谷声声催人忙。麦收时节,骄阳似火,暑气蒸腾;南风一吹,麦熟一晌。黄笼笼的麦田随风起伏,如波浪一样,阵阵热浪裹夹着麦香漫过田间地埂,涌进千家万户,弥漫在空中,融入袅袅炊烟,仿佛闻到了馒头的清香味。
小时候,还是生产队的耕作模式,家家穷,有时地瓜煎饼都吃不上,别说是这麦子面了。要想吃顿水饺,那得等逢年过节才行。一麦季下来,生产队里分的那点小麦少得可怜,平时哪舍得吃呀。只有在这时多拾点麦穗,打打牙祭。
天一亮,大人去地里收割麦子挣工分,我们这些孩子们挎着篮子,去拾麦穗。当时穿着草鞋垫子,戏称莒南凉鞋,是用车轮子的大带皮钉做的。这样的鞋结实,便宜,实用,感觉挺洋气。踏着麦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有时不小心还会让麦茬戳破脚,鲜血直流,我们就用地里的细土掩到伤口上止血止疼。
远处传来打麦场的声音,还不时传来布谷鸟的叫声。站在地头,顶着烈日,望着收割后耀眼的麦地,泛着暑气,看着成群的鸟儿忽飞忽落,啄食一粒,抬头一望,向前跳几步,再啄食。我们一过去,它们就呼啦啦地飞起,又在不远处落下,警惕地看着我们,寻啄着麦粒。地里拾麦穗的人不少,鹰一样的眼睛搜寻着麦穗,一个一个地拾起来,有的是麦头,有的带着长长的麦秸。没带篮子的,就把拾到的有长长麦秸的麦穗凑在一起,捆成一把把的。有的还扎得挺精致的,像一朵一朵的花一样。同时,那拾起来的还有喜悦和节俭。
有时实在拾不到多少,干脆在麦地里找小蛹子。它隐藏在麦根处,红红的约有一厘米长的小蛹子,会有不少。回家喂小鸡,有时也炒着吃。
那时种地打药少,地里的虫子也格外的多。
记得在麦收之前,在麦地附近的大路上,我们也不知什么原因,一些虫子们铤而走险,翻过田埂,横过被晒得烫人大路,成群结队的各类虫子们急急忙忙地迅速地爬过大路,转移着。我们走在路上都感到害怕,一不注意,就会踩死好几个虫子,路上好多这样被踩的虫子。它们这群勇敢的虫子奋不顾身,不管前路有多凶险,义无反顾,勇往直前。有的干脆留下来,做茧成蝶,藏在麦根处,听天由命。
有时偶尔还会遇到小杏树苗或小桃树苗,很小心的用东西挖出来,其他人也会很羡慕地看着,帮着,要把小树苗的根部的核的硬壳一块挖出来,还要带着土,不然会不好栽的,或者认为栽活了会不结果的,所以格外小心,不能把硬核壳弄掉了,有时大人也过来帮忙。
整整一上午,或多或少,一样的又热又渴。挎着满是麦穗的篮子,回家晒着,攒着,等着多了,搓出麦粒,磨成面,烙成香喷喷的小饼,飘出院落,在胡同里就闻到那诱人的香味。
上小学时,学校会在这麦收季节组织学生去拾麦穗。一路走,一路唱着《我是公社小社员》“……割草积肥拾麦穗,越干越喜欢。……”精神饱满,斗志昂扬。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歌声回荡在田野的上空,引来人们的观望,很有自豪感。一到麦地里,我们根据老师的安排有序地拾麦穗,可过不一会儿,就成自由的状态。老师也不再管这形式了,注重的是篮子里麦穗的多少。我们也像放飞的小鸟,撒欢的小马驹,欢天喜地,欢呼雀跃,忽东忽西,忽左忽右。拾一会麦穗,就大汗淋漓,满脸通红,又渴又热的。到天响的时候,就没有了来时的劲头了,挎着篮子,像打蔫的瓜秧一样无精打采,跟着队伍回到学校,过称,记账,忙乎一阵,各自回家。
在历史的长河中,麦穗饱含了多少血汗与辛酸,多少收获与希望,激发了多少人的灵感,给世人留下了一首首歌谣,一幅幅画面。从陆游的“压车麦穗黄云重,食叶蚕声白雨来”、白居易的“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到米勒的油画《拾穗者》,无不灵感于麦穗。
麦穗是上帝赐给人间最好的礼物,是大地的慷慨与情怀,是人们的喜悦与期盼。人们恭敬地虔拜着,收获着,弓腰俯身大地,捡拾着这份厚重而又实惠的礼物,喜悦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