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巴果、爹爹烧火
过了清明,便是谷雨。江汉平原的那些植物肥美粗壮起来。布谷鸟在空中低低掠过,留下“豌豆巴果”的声音回旋在耳,这神秘的小东西,既懂得农时、还会说人话,只是飞的快,看不清模样。
有点年岁的人大约记得这句:豌豆巴果、爹爹烧火。它的出处和来历大约也无从考证,但却时常出现在稚子幼童的口中。
其实江汉平原上所说的豌豆,并非学名里的豌豆,而是实实在在的蚕豆。这平原里,豌豆也是有的,它却有着另有一个名字:磨豌子。只是种的没有豌豆多。
豌豆巴果我也是离开了自己的家乡才知道这些植物的学名。但学名是书名,回到家乡,在普通又平常的日子里,我们一如既往地称呼着它们的俗名。
初中时,我是住校生,一周回家一趟。有一次,母亲突然来看我,给我带来两碗菜。一碗是鱼、另一碗是韭菜炒豌豆米。
她是骑家里的那辆二八式的永久大自行车来的,碗用了四个,底下是大的、上面扣着略小的,大约是用包袱裹着(那时的女人没有包,有一块被称为包袱的大方巾),送至学校是中午,汤没有洒、还热乎乎的。
磨豌那时的我,大约是个很敏感的人,总觉得父母很偏心,不喜欢我,自己执意跑到这个学校要吃点苦,是离家最远的学生。每次劳动课时,不得不找附近学生借农具,加上整个学校没有一个同村的学生,更没什么好朋友,实在有些孤僻,好在学习还不坏,也算没人欺负到我。
母亲的到来,无疑让我有些意外。我不知道这么忙的母亲怎么会想到我,想到跑这么远为我送点吃的。平时的她也算不上好脾气的女人,又身体不好,养娃、养猪还要到村小学去代课。
这次的意外,让我记忆深刻,原来她还是如此在意我这个毫不像她的女儿的。母亲年轻时纤瘦高挑、是乡下的女子中少有的单薄款,而我呢?都说像姑妈,圆胖,水桶一般还没来得及长腰,小麦色,说话又尖利,像个刺猬。
那些菜我也是没吃到多少,舍不得,只吃了一小点,也不懂得和别人分享,其实也是留在学校吃晚餐住校的人极少。四月极好的天,大多数学生都回了家。等到第二天,菜大约都被老鼠们给浪费了。
那时的我,其实也不太爱吃韭菜炒豌豆米,可能这东西太常见,吃的季节也长,还有常说的青板气。
今日的午餐,出现了今年的第一盘豌豆米,依然是韭菜炒的。其实,它上市已有一阵了,只是总觉还没到吃它的季节。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早已爱吃这道菜了,我的母亲是一直喜欢。早不种庄稼的她,时常会在学校的墙角、屋旁的花坛、甚至去没人要的荒地亲自种点,待它们长大开花结果。
我时常会边吃边说:饭是碳水、这也是碳水,我们为什么要吃那么多碳水啊,还吃得有滋有味。
我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全对,这时的豌豆米算青菜,稍饱满后就是淀粉了。但喜欢吃韭菜炒豌豆米的,应该满大街都是。要不、菜场遍地都是,也都卖完了,那些婆婆的手为剥米弄的整季都黑黑的,还在不停地剥着。
布谷鸟依然在空中叫着,我还是没办法真得它,只是现在手机方便,我搜了一张它的图片,那个可以说“豌豆巴果”的家伙。
日子就这样,一晃就是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