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乡村倒影下的小河,曲曲折折,弯弯曲曲。沿河是葱郁的竹林,被竹林掩蔽处的院落,稀疏地散落在顺山坡各处;山花娇艳的花朵在绿叶的衬托下格外惹眼。黛青色的远山竟也一改往日的庄严肃穆,在春光中变得温柔妩媚。
我一直想把自己投入到大自然怀抱,一直渴望自己有那么一二分田地,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屋。可是到现在为止我无数次满怀希望,想找一个有山有水有林的地方,却总是落空难以实现。
我想应该回到那个被叫着第二故乡的地方,回到那里原野和天空中,听凭大脑缝隙的风翻开页码的记忆和想象……
在一春末夏初的一个下午,我乘汽车前往偏远的乡村,汽车行驶在盘山公路上,翻过座座山梁,又顺着下山公路,沿山势斜坡和一些不规则的石级路行驶,不久就听见山坡上水渠撞击的哗哗了。旋即,呈现在眼前的错落的屋舍,高高低低的屋场,水井,池塘,或许还有河流、山梁、小溪;在这山鸟啾啾,溪水淙淙幽美静谧的山村里,房前屋后,竹林掩蔽,鸡鸭相嬉,猫互逐,猪圈气息,炊烟气味,拐过弯就会出现一大片稻田,或看见云雾穿织的树林间,露出山坡一角。
夕阳如染,村庄分外迷人。苍翠欲滴的树叶在六月生长到了顶峰,我穿过树林,踏过田坎,驻足在一片芳草地暗绿的苔藓上歇息,沿溪是葱郁的水竹林,被竹林掩蔽处的院落,稀疏的散落在顺山坡各处;房后山坡上悬崖溪流滴滴嗒嗒,叮咚咚的声音,悠远清亮;云雾一般悬浮在房檐树枝间,让人感觉到一种与大自然的亲切感。
我继续沿着弯弯的山路向院落走来,庭前树枝的叶片慢悠悠地在微风里喜悦颤动。每条山路都通向庄户人家院落,在小路周围,从山上流下一股泉水,水汽蒸腾,温暖湿润,花草繁茂。我边走边看,心里涌流不减地种什么东西,是一种情绪,一种置身在无可比拟的强烈气氛里。
我在来的路上,已经看到了一切。向阳的山坡上簇拥着蠕动的牛羊正在被人驱赶着,山脚下传来深沉悦耳的声音,山嘴上拉长声调的喊叫声,彼此呼应,声随山谷游走回荡…..紧接着,传来了几声门拐儿吱咯咯转动的脆响,这时候,烟炊弥漫,劳顿了一天的庄稼汉,扶着酸痛的腰疲惫地进了门,吃一碗干饭,喝一碗凉水,坐在门槛上抽旱烟,蓝色的烟雾从他鼻孔里蹿出来,那皱折笑纹里写满了庄稼人的喜悦。
这是一座敞开的三合院,一台老式鼓风车放在院坝旁边,歇屋门前放有些农具。我感到这个院落与泥土的关系,那份共同的青草味,共同的泥土的气息,它是与自己的土地相维系的。我毫不犹豫地走进大院时,看见蜗居在这里的老人,并与他打了声招呼,攀谈了一会儿。他说:无论生活交给他们多少重担,从未有因家里有事耽搁农活。那份从容的幸福,无不从他内心流露出来。笔者高兴地感到:他精心经营属于自己的田地,就连房前屋后,溪水边,河坎上,山上,到处都种有粮食和蔬菜,甚至把荒山变成良田。各走各的路,各种各样的田,互不干扰。喝着自家的井水,种着自家的田地,栽着自家的树。守卫着属于自己的天地,从不占别人的便宜。
我抬头看见,清凉的月色像水一样泻进院坝,我与眼前这位老人继续我们的谈话。他告诉我从事农事方方面面的知识,并讲了一些他亲身经历的故事:你看,这里多好!到处是良田,只要守住它就能衍生出一粒粒金黄黄的粮食来。之所以仍然坚持脚下这块土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缺,围绕土地反反复复拦坝,围田,平整,堆垄,翻耕,施肥,点播,锄草,间苗。东坡种小麦,西沟撒高梁,北岭点畦豌豆,南洼播垧谷了。只要能生长出粮食,就有庄稼汉播撒的种子在那里结出硕果累累的粮食。
是的,匍匐在泥土之上的庄稼人,踏着乡谣的音符,荷锄晚归,响彻四方。他们的信念来自乡谣和土地,将一切烦恼抛弃,从前辈手中接过锄头,置身乡谣和土地之间。
庄稼人几乎把所有的构想、心智和气力,都倾注在田地里,企盼着季节的流风和天上的雨水化成一粒粒金子般的宝贵粮食。在村庄里,最忙的季节是五月,随着布谷鸟快收快割,擀面烧馍的鸣叫,田间地头随风摇曳的一茬茬成熟麦子,男男女女庄稼人走进麦田,齐刷刷镰刀下留下一片散发泥土素馨的空地和一个个麦捆。麦子收到后,庄稼汉悬着的心才会放下来。紧接着开始栽秧,隔日不几天翠绿的秧苗水灵灵的,在初夏的阳光下长成性格温柔的水稻。随着时间的推移,水稻开始怀孕、抽穗、扬花,然后抽刀断水,水意金黄。
守望这块土地的庄稼人,看着长满颗粒的稻谷,脸上荡漾着笑容。于是,庄稼汉又走向田间,开始了一年一度的秋收时节。一片片沉甸甸的水稻泛着金色的银光,溅满阳光的芒针,熠熠生辉。只见庄稼汉手握一柄柄镰刀,结成一排排,齐刷刷俯身向前,忙碌的身影呈现在稻田的臂弯里。浅呤轻唱的韵味,挟着稻香而来;快活的吆喝声,粗粗细细地说笑声,在水稻中间飘荡;一曲曲水乡的稻歌,弥漫整个村庄。
乡野之风扑面而来,泥土之声旋绕双耳。乡村是农人的庄稼,庄稼在乡村中成熟。悠悠扬扬,婉婉转转,在村庄的山岗,和着牛羊的哞哞咩咩声音,慢慢地由远而近,唤起了那久久被遗望的记忆,使你沉入深远的遐想…….
在传承数千载农事的血脉中,庄稼人日暮日出,挥洒汗水,并伴随庄稼人一生一世,不管天空有风无雨有雨无雨,村庄和庄稼组成了生命的本质。村庄又是庄稼人的赖以生存和希望之地,至今仍厮守着脚下这块土地,发芽滋长、开花结果。
作者:陈太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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