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佑志

“湔底河山清幽幽，两岸古柏水中游。布谷鸟在空中吼，画眉林中展歌喉。”这优美的山歌，从亘古不变的九顶山下飘然而出，每听至此，父亲总会流露出淡淡的乡愁。

父亲爱唱山歌，是母亲教会他的。

当年，意气风发的父亲独闯江湖，凭着一手木工活，艺走天涯。下榻的第一站就是九顶山下的八角镇。镇上有一户人家，姓李，李家正好要做一套家具，听说父亲不但手艺好，而且人品不错，，就向父亲发出邀请，父亲欣然应允。

父亲每天下木料，刨整木面，做得一丝不苟。李家看在眼里，暗自佩服父亲的木艺。李家有一女儿，正值豆蔻年华，待字闺中。日子一长，爱慕之情油然而生。心中有爱藏心底，父亲一门心思扑在做家具上。

一转眼，临近5月，这天，正做着木料的父亲，突然被一阵歌声萦绕，细细聆听，歌声飘过耳际，穿透心间。“五月里来是端阳，做个香包送情郎。白天挂郎胸口上，晚上放在枕头旁。”听着听着，父亲似乎走心，回过神来，又继续他的木工活。

家具在父亲一个多月的精心打造下完美呈现，李家啧啧称赞。为感谢父亲，李家特意做了一桌丰富的晚餐。饭桌上，李老爷子说：“年轻人，你手艺不错，天干饿不死手艺人，你这手艺走到哪儿都吃香。”父亲说：“我这手艺是跟我爷爷学的，还有不足，学到老做到老啊！”一桌人相谈甚欢，李家姑娘忙着给父亲添饭。饭毕，姑娘送走了父亲。

不久，李家托人找到父亲，说是要把女儿翠英许配给他。翠英最大的爱好是劳作后喜欢唱山歌，尽管父亲不太会唱，但还是迎合翠英的嗜好。空闲时，翠英教父亲一些山歌解闷，父亲记忆超强，一学就会。父亲唱：“太阳出来红彤彤，燕儿出来捉虫虫。虫虫落在燕儿口，情妹落在我怀中。”翠英不甘示弱，随声附和：“情妹出来穿身白，跟到情哥薅玉麦。不怕玉麦籽籽硬，情哥吃得我吃得。”

结婚那天，父亲将翠英迎接回家门。两人对酒当歌：“接亲不用轿子抬，李家山头李家岩。红爷带路前面走，情妹笑起跟着来。”

有山歌作伴，父母亲忙碌而快乐。一天，母亲因干活手指受损，吃穿都要人扶持。这可苦坏了父亲，忙完手里的活一回到家，还要做饭。母亲看在心里，很是心疼，父亲就唱起山歌逗趣母亲：“太阳落坡往下梭，情妹淘米用手搓。想留情哥吃顿饭，筛子做门眼睛多。”母亲一笑，一天的劳累烟消云散。

一路走来，父母已步入古稀之年。母亲生病住院，父亲就陪在母亲身旁，深情地看着母亲，眼里有泪花，口中念念不忘：“清晨起来雾沉沉，一对斑鸠飞竹林。斑鸠爱歇梧桐树，情妹爱的有缘人。”母亲拉着父亲的手，眼角流出浅浅的泪花。

今年新冠疫情后，我带着父母回了一趟八角镇，算是为完成父母多年想回老家的一个心愿。得知羌汉山歌已被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时，父母激动的心情真难以用语言来述说。

山歌是父母爱情的见证，也是父母记忆深处的那一段河流，尽管随父亲走向远方，但一直在心底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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