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鸟

今日作家向卫华白果花小说

发布时间:2023/5/27 13:07:17   

白果花

文/向卫华

白果树寨。

月亮堂堂的夜晚,果花坐在院子里的白果树下,怀中搂着思华。“月亮堂堂,照到树上,树叶光光,就像糖糖……”果花轻轻地哼着童谣,轻轻地拍着思华,思华在怀里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果花的手在思华嫩和和的屁股上柔柔地抚摸着,没想摸到了思华屁股上的那个鸡蛋大的疤,果花的心就又一次针刺般地疼痛起来。果花把思华搂得更紧了,苦涩的泪珠一串一串地洒在思华粉嘟嘟的脸上。

暮春,白果花开得正盛,满树都是花,风摇花枝,一树树地散发着清香。圆圆的月亮挂在树梢上,如水的月光透过花间,似乎浸染了浓浓的芬芳。凉风吹去白天残存的热浪,蛙声裹着潮湿的水气,一下一下,把山寨的寂静敲出起起伏伏的音韵。布谷鸟叫了一天,仍在不止地吟唱,但已经明显地有了疲倦,听起来却更加痴情:白果开花在夜间,阿哥阿妹花下见……

果花离婚了。果花本来是该嫁给古华的。果花20岁的那年,魂就被古华勾去了。古华是村里唯一的高中生,长得单瘦白净,斯文腼腆,只读过小学二年级的果花就喜欢上了古华。古华爱写散文和诗歌,文笔很美,古华常常把发表的散文和诗歌念给果花听,果花似懂非懂,眼里放着异彩。古华家的院子里有一棵屋高楼大的白果树,白果花在月色里静静绽开,白果花飘落在窗台上,几个孩子捡了,拿在嘴里当喇叭吹。吹是吹不响的,孩子就对着喇叭“唱”:“呜呀呜的哇,白果开花啦,阿哥想新娘,新娘要到家……”月光下,天与地之间一派神秘漂浮。果花和古华趴在窗户上听,古华听着,怯怯地笑;果花听着,涩涩地羞。果花喜欢听,古华也看得出来。古华用稿费在镇上的超市给果花买了一件连衣裙,粉红的底色上,素洁的白果花像一把把小喇叭,朵朵千娇百媚,像马上就要发出古老而动听的《哭嫁歌》……

白果花就要飘零的时候,果花要做新娘了,但不是古华的新娘,古华家穷,娶不起她。男方是镇上的,据说当包工头发了横财,前头那个老婆不能生养,被他休了,一次,他来村里搞一个水利工程,看上了鲜花般姣嫩的果花,非要娶果花做婆娘不可。有钱能使鬼推磨,穷怕的果花的父亲从老板的那里拿了万,一个月内,给死去的娘还清了债,给大哥讲了一头亲,给二弟交了学费。那晚,父亲满脸内疚地对果花说:“果花啊,爹实在是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和古华好。可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啊,自你娘死后,家里欠了一屁股债,你看看这个家,这里哪像个家?你哥都三十出头了,还没有给你找个嫂子;你弟明年就要考大学了……你就嫁过去吧!”果花听后,泪花在她的眼眶里打起了旋涡,她拼命地咬紧嘴唇不让它流出来。

为了家人,果花屈服了。结婚前一天的晚上,果花轻轻打开院门,迎着淡淡的月光,沿着泥泞小路,悄悄地去了古华家。古华不在家,在他的书房里,月光透过木格子窗户爬了进来,把书房里照得一览无余。月光里,果花看见写字台上落满了洁白的白果花,花下一张纸,纸上几行字:“一地的白果花,哀怨的小喇叭,吹着春的挽歌……”古华写的东西,果花很多看不懂,但这几句话,果花懂了……果花的泪水打湿了纸上的白果花,打湿了白果花下的纸,花纸之间,那几行字浮浮沉沉……古华的母亲紧紧拉着果花的手说:“古华天没亮就走了,不知去了哪里……”一串接一串的黄豆大的泪水滴到了果花的手上。

这天,果花出嫁了。出嫁的那天,没请鼓乐,没抬花轿,这是果花的要求,父亲答应了。果花也没穿婚纱,穿的是古华买的那件红底白花的连衣裙。

太阳西斜的时候,娶亲的队伍一摆溜地走下了果花家的土坡,果花泪水涟涟,三步一回头,在送亲的人群中寻找着古华……娶亲的队伍走出了村口,果花再一次回头张望,透过暮霭,她看见了古华家,她曾多少次朝那里张望过啊!在那棵屋高楼大的白果树下,果花把女儿身给了古华……此时,白果花已经全都凋零了,山道上落满了白果花,像冬天的残雪。走在落满白果花的山道上,果花的脚好沉,好沉啊,心好冷,好冷啊……

果花结婚后6个月就生了一个男娃,果花给他取名思华。男人很讨厌思华,把思华当作眼中钉,他知道那不是他在那块肥沃的土地里播下的种子,那是一个野杂种。一次,趁果花不在家,他把烧红的烙铁摁在思华的屁股上,思华拼命地哭,那声嘶力竭的哭声传到窗外,好心的邻居赶紧给果花打电话。果花回家后,男人不知去了哪里,手机也关了。

思华的屁股上留下了一个疤,一个鸡蛋大的疤,一个永久的疤。果华想离婚。可是,很快,果花的心被拴住了,果花又生了一个女娃。两个孩子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啊!离婚,就意味着要丢下一个孩子。果花在矛盾中煎熬,不知如何办。果花啊,果花啊……

春节前,果花带着思华准备回乡下,看望被哥嫂抛弃到一边的爹。那天,天空中地飘着大朵大朵的雪花,真是千团柳絮轻轻落,万片鹅毛慢慢飞,好像捣碎了一个水晶世界,银屑玉粉盖地飘……在古城的汽车站,果花坐在中巴车上,突然她透过车窗,在人群中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果花的心“嘭嘭嘭”的直跳,果花赶紧跳下车,拨开人流,跟在后面大声喊道:“古华!”“古华!”声音在雪花中飘荡,但那人没有听见,在混乱的人群中消失了……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果花痴痴地站在十字街头,一双迷茫的眼睛四处寻找着,寻找着……

果花回到村里,才从姐妹们的嘴里知道古华确实癫了。果花来到古华家,对古华的母亲说:“古华再回来,把他看住,我要给他治病。”古华的母亲深情地拥抱着果花,泪水止不住地从她苍老的脸上流了下来。

果花回到城里后,时常精神恍惚,丢三落四。白天,她老提不起神干活儿,眼里全是古华的影子,泪水打湿了衣襟;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梦里全是古华的影子,泪水打湿了枕巾。于是,果花下决心和男人离婚了,两个孩子,男女双方各人一个。果花真舍不得孩子呀,可是没有办法啊。临别时,那场面……啧啧,女儿的哭声像针一样刺着她的心。

冬天过去了,春天热烈地向人们传递着它的信息。又是白果开花的季节,果花从溪洲精神病院里接回了古华。果花、古华和思华走在山道上。

山道上,云间紫燕轻飞,路边野花溢香,枝头鸟儿鸣唱,山崖泉水叮咚,无不飘扬着春天的生机和活力。回家的路上,古华眉开脸笑,手舞足蹈,一会儿跑过来搂搂果花丰满的腰,一会儿跑过去亲亲思华粉嫩的脸。思华呢,也好高兴,跑在前面,吹着古华用白果叶子做的小喇叭:“呜呀呜哩哇,白果开花啦,阿哥想新娘,新娘要回家……”望着父子俩那高兴的劲儿,果花笑了,滚烫的眼泪一串串地涌了出来。

白果树寨好一片月色,又温馨,又新鲜,又明亮。溶溶月色里,古华家的院子里的那棵屋高楼大的白果树,枝繁叶茂,花团锦簇,满院飘香。

作者简介

向卫华,男,年11月出生。现在湖南省古丈县委组织部任职,古丈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神州文艺》“签约作家”。年开始文学创作,创作近万字的文学作品,主编《古丈县地名志》《古丈县革命老区发展史》等书,总纂第二轮《古丈县志》,出版《古丈史话》《古丈记忆》等书。

“今日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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