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布谷鸟 >> 布谷鸟的天敌 >> 麦收,一出热火朝天的大戏
当布谷鸟清脆的叫声响彻云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便开始了麦收前的准备工作。民,以食为天,一出丰收的大戏徐徐拉开帷幕。
序幕
父亲把收藏了一年的麦镰庄重地取出,还有那麻绳、线绳,或布条拧成的绳子,在院子里干净的空地上一字儿排开,像检阅出征的士兵般,先挨个儿巡视一遍。然后擦掉镰柄上的尘土,把麦镰在磨刀石上,挨个儿磨一遍。每磨几下,就用大拇指肚轻轻地感觉是否锋利。“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说的就是此景吧!父亲磨镰很有技术,磨出的镰刀总是飞快,大概是因为“磨镰不误割麦工”吧。然后把每一根绳子挨个儿检查一遍,把绳子中间有断裂的,磨损比较严重的全部挑出来,再补充一部分新的。家里的平车,也认真地检修。然后用粗一些的两根木头,分别与平车的两根辕杆,用铁丝把它们缠得紧紧的,结结实实的。这样,平车经过加长,就可以多拉麦子了。 母亲,则是把所有空闲的编织袋都归拢到一起,挨个儿检查每个袋子的破损情况。然后根据破损窟窿的大小,剪好补丁,一针一线缝好,再在每个袋子口的边上系上一根口绳,最后卷起来备用。 当做好这一切的时候,父亲就开始频频去地里“看麦”。有时早上,有时中午或下午。麦子在成熟的后期,成熟的节奏特别快,有时候早上去看的时候还差一点,而经过一中午火辣辣的太阳炙烤,下午就熟了。真是麦熟一晌!这一切的一切告诉我,麦收的大戏就要正式开始了。
割麦
到了割麦那天,全家人一早就到了麦田。放眼望去,茫茫麦海,宛如金色的海洋,泛着金色的波浪。躬身割麦子的人们,在金色的波浪里,若隐若现。 父亲从平车上把镰刀拿下来,每人一把。父亲割一耧开路,母亲和姐姐紧随其后,每个人三行。我和妹妹合作,我两行,妹妹一行。我们割下的麦子全部放到父亲割下的麦子堆上。 艰苦的跋涉开始了。父母仿佛钢铁战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而我们,割一会儿,望望到头了没有;再割一会儿,再望望到头了没有。很快,每个人之间便拉开了距离,我和妹妹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不过,母亲在前面,看我们跟不上了,她会帮姐姐割一大截,而姐姐则会帮我们割一大截。我们虽然慢,但是谁也没有掉队。就这样持续着,终于割到头了。 这块地一共四亩二分,父母的目标是割完这块地的一半,我们就可以回家吃饭了。然而路程遥远,我们不能空手而归,还得捎上一车麦子,方可回家。父亲拉车,母亲和姐姐跟在平车的后面使劲助力,让父亲可以轻快一点。我和妹妹提着剩下的干粮和空水壶跟在后面,全然没有了来时的心情,大家都不说话。只是在上坡的时候,父亲会说一句:“上坡了,一二三!”母亲和姐姐就会躬下身子,腰几乎弯成了90度,格外用力。我不知道父亲拉车、母亲和姐姐推车是什么感觉,我单是跟在后面跑,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母亲和姐姐会跟随车子到场院,帮着卸下车上的麦子,麦捆要码放整齐,捆麦的绳子要取下,下午捆麦还要用。我和妹妹直接回家,浑身已经瘫软。吃完饭,依旧是父亲拉车,母亲跟在一边,我们强打精神跟在后面。我也不知道父母哪来那么大的劲,好像早上根本就没有干活。
捆麦
在麦收的过程中,每一个环节都是重头戏,不允许有半点纰漏,捆麦也不例外。骄阳似火,只能吓唬我们这些小孩子。而对于父母,是一点也奈何不得的。 母亲把一根绳子,笔直地铺在麦扑子间隙的地上。父亲用两个胳膊抱一大扑麦子,规规矩矩地放在绳子上,然后在跟前招呼着。我和母亲、姐姐、妹妹,依次抱着麦扑子送给父亲。父亲交叉着放好,并把散乱了的麦子整好。等麦子叠到一定的高度,父亲说好了。一个人帮父亲把绳子穿起来,父亲使劲并小心地用力把麦捆扎得紧紧的,结结实实的,一个麦捆就算好了。母亲早已铺好了另一根绳子。就这样,一个又一个的麦捆,骄傲地站在那里,那是我们全家总动员,齐心协力的杰作。 捆麦的技术好坏,将决定着麦捆能否平安地到达场院。一车又一车,十几亩地的麦子,全得靠人力往回拉。 麦收时节的农民是没有时间概念的,不比往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熟透的麦子如果遇上风,半夜三更起来去地里割麦,也是常有的事。万一刮起龙卷风,一年的辛苦化为乌有,也不是不可能。所以那时有句成语:龙口夺食。
碾场
等地里所有的麦子都一镰一镰割倒,捆成一个一个捆儿,然后再一车一车拉回到场院码放整齐,艰苦的割麦就算完工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碾场。 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明明是说麦子,为什么非要起一个如此大气的名字,都带个场字。像匀场,就是翻动麦子;碾场,碾麦子;起场,把碾好的麦秸堆起来;扬场,把碾好的麦子凭借风力把麦壳和麦粒分开。我想,也许是祖祖辈辈把麦收看得极为隆重,甚至神圣,才这么叫的吧。 摊完场,我们就回家喝鸡蛋泡馍。然后大约每隔一小时去场院匀一次场。而到了中午,太阳最火的时候,会半小时匀一次。为的是让所有的麦秆、麦穗都赶快晒干,碾场的时候就好碾了。 早些时候,父亲用自家的牛拉着碌碡碾场,是为了省钱。到了后来日子渐渐好起来,父亲会和家里有四轮拖拉机的师傅提前约好,用拖拉机来碾场。碾场一般会在下午三四点左右,碾好以后,赶紧起场。 开始起场了。父亲和母亲会先用铁叉把碾好的麦秸认真地翻腾一遍,目的是抖落夹杂在麦秸里面的麦粒。然后父亲把麦秸用铁叉挑成堆。我们就和母亲一起,用铁叉把麦秸堆在场院的边上。剩下的就是碾好的,混杂在一起的麦粒、麦壳。父亲根据当时的风向,用推板把这些混杂的麦粒、麦壳,推到一个风口,为的是更好地扬场。我们力气小,就用木锨往跟前推。母亲,则是拿着大扫帚,转着圈地扫。 终于,起场结束了。我们小孩子就解放了,剩下的就是父亲和母亲扬场。当父亲用木锨把一锨夹杂着麦壳的麦粒高高扬起,母亲恰到好处地,在麦粒刚刚落下之际,用大扫帚轻轻地掠去麦壳。那么大一堆,父亲,一木锨又一木锨,不知要起起落落重复多少次;那么大一堆,母亲,一扫帚又一扫帚,不知要左左右右来回多少遍。这其中之辛劳,我们没有亲身经历,不曾体会。只记得,父亲脸上的汗,顾不得擦一把;母亲凌乱的头发,顾不得理一下;落在父亲、母亲头发上的麦壳,他们也顾不得去整一整。一个简单的扬场,其中的轻重缓急,也得拿捏得恰到好处,直到所有的麦粒和麦壳,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地分开。 扬场结束后,把干净的麦粒装袋拉回家,扬场才算完事。
晒麦
相对于割麦和碾场,晒麦的戏份就显得轻松多了,不过依然是马虎不得。等大家都碾完麦子,场院就闲下来了。这时的场院里,没有了往日的热火朝天,只有一群群鸟雀一遍又一遍地寻食。一个个高大的麦秸垛,像一个个金色的大蘑菇,静静地排列在场院的边上,是那样得美! 父亲、母亲会在一个天气非常好的早上,先把场院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把麦子用平车拉到场院上均匀地摊开。我和妹妹就在场院高高的、蘑菇状的麦秸垛的阴凉处,边玩边看麦。隔一会儿,会跟着父亲摊好的麦子的足迹,两只脚小心地把麦子摊一遍。如果天气超好,麦子一天就晒好了,天气不好的话,得晒两天。 当所有的麦子都晒干,父亲会精选一部分颗粒非常饱满的麦子,母亲用铁筛子筛了又筛,作为公粮交给国家。留一部分作种子,剩下的全部颗粒归仓。 等所有的麦子都颗粒归仓,麦收,这场声势浩大、场面极为壮观、耗时最长、参加人数最多、非常隆重的人间大戏,才算真正落下帷幕!
张红燕
本文来源:山西农民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