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布谷鸟 >> 布谷鸟的种类 >> 人到中年的礼物之今夜我失眠
沏上一杯茶,温润入喉,定了定神,听着贴着窗户缝呼呼喘息的寒风,想为即将步入四十岁的自己写点什么,不取悦,不哗众,打开网易云,一张棱镜乐队的《石头想有糖的温度》专辑开启单曲循环,今天我想对自己说——失眠,是四十岁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
一、二十岁的失眠和四十岁的失眠,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夜色。
记得大学毕业的时候,没有工作,就出去打工,两年后,因为父母的召唤,我辞职回到了家乡,接着就是失业,漫长的公务员、事业编备考期,让本来就挺容易躁动的我,多了一些焦虑。在我们这种八线的小县城,没有工作,就意味着没有稳定的收入,意味着没有人愿意给你介绍对象,意味着父母总会非常默契地把清晨的第一缕叹息留给你。
所以,每天凌晨一点半左右,“失眠”这个老朋友会不期而至,把我悄悄从睡梦中唤醒,拉着我推开卧室的窗,透过氤氲的路灯光,审视着这个小县城的朦胧,审视着自己的未来。
我总会深呼一口气,看着天上的星星,瞬间感到自己的更加渺小。因为没有工作,所以在这个小县城里,我像一个爬虫一样,在门缝中扭扭捏捏,彷彷徨徨,羡慕于别人的忙碌和精彩,一遍又一遍吞咽着自己内心深处的自卑。
看完了天上的星,再看远处的灯,对面的楼里,和我一个楼层时不时有个小红点,我知道,是父亲单位里面的一个叔叔,也是晚上睡不着,跑到厨房的阳台抽烟。他不说话,我不说话,偶尔,他那边传来一两声咳嗽,我听的一清二楚。
二、四十岁的失眠,总是伴随着清晨四点钟的鸟鸣而结束,那一刻,我想展翅,和它们一起飞翔。
工作有了,老婆有了,但是焦虑也有了,无奈也有了,阔别已久的失眠,也跟着过来了。一个人,呆在房间中,听着单曲循环的歌曲,B哥的,大提琴的,古琴的,窦唯的《元曲宋词》,就那么沉浸在音乐的意境中,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从十点半躺在床上,十几分钟后入眠之后,恍惚中又惊醒了,一看表,十一点半。起来,上了趟厕所,再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问问自己想啥呢?想自己家庭中的事情,想自己的一些事情,想关于过去的点滴回忆,整个脑细胞仿佛在开一场饕餮的大会,往事如同涮菜一样,奋不顾身地投入这世事煮沸的肉汤,一双筷子搅得你心不安,什么勺子、铲子都掺和进来了。
那一刻,不是一首管平湖的《平沙落雁》能定神的,也不是一场五公里中长跑能耗尽的,我知道,今天晚上的觉是睡不成,索性,捧起一本书看,这么晚了,最适宜看的无非就是《聊斋》和《三言二拍》,大半夜地看着,别有一番感触。
老婆总是在抱怨我,像一只鸵鸟一样,总是想着逃离——你想躲,想逃离,这个家就和你没关系了吗?想的美!于是,结婚后,我发现了老婆的另外一面,微微撅起的小嘴喜欢说粗话了,白白嫩嫩的小手打人也疼了,之前总是在思考问题的眼睛也开始对我翻白眼了。
这个同自己的工作相比,也许仅仅是一件小事,因为这些都属于内部矛盾。有时候,我想到了自己的工作,更多的是一声叹息——通过考试走到今天,越来越没有后劲了。
我不是在发牢骚,我是在说一个事实。进入体制内,我不慢,也不快,但是到了四十岁之后,我想为自己活一次。无疑,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母亲曾经批评过我——为什么别人能演,你就不能演?
我想说,我累了,就算是演,也没有用了。母亲常常说——你为什么总是觉得自己不幸福?我想了想,我只想要属于我自己的小幸福,但是外界的干扰太多,一个房子的问题就难倒了我,我自己都不幸福,哪什么幸福给我爱的人,还有爱我的人呢?
曾经,我失眠长达八个月,在无尽的深夜里,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也看透了一些事情,最终认为,这些年,我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想多了。
三、我想试图从这个环境和解,但是放眼望去,似乎这是一条单行道,下一个路口,会有不一样的风景吗?
在单位外面,有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上面种着十几颗银杏树,上面挂着铭牌——它们都来自我的家乡。
乡愁,是一个经历奔波、凌乱、发呆、彷徨过程后,最让人安慰的一味良药,如同姥姥给我做的葱花炒鸡蛋一样,喝着玉米糊糊,煎饼卷着咸菜,我突然感到找到了人生的味道,那一刻非常踏实。
我曾经总结过一句话——他们在散步,我在走路。他们,是这个城市里面的人,有着城市人共性的优越感,腆着油腻的肚腩,漫步目的地散步。我呢,只有走路,这条路必须有方向,因为它将引领着家的方向——我能走多远,我的家就会安定在何方。
我不功利,但也不排斥名利;我也会浮躁,但也会静心反思。老婆曾经对我说——你这上半辈子起起伏伏,挺戏剧性的,说白了,就是一点规划也没有,走到哪儿算哪儿!
我想,也是。性格决定命运,我的性格中也有短板,也有刺儿,还不少。但是有时候我也在反思,如果当初没有一往无前的锐气,凭什么那么多人,偏偏我走到了这里,虽然还在挣扎,但是周围又有多少人不得不放弃了这份挣扎?
我挺喜欢周国平的一句话——我追求的,是内心的平静。也有老一辈说,这是他们追求的,我现在为时尚早。但是,对于一个“船小好调头”的小爬虫来说,心有所止,可能是自己给自己争取的最大的体面。
好久没有做梦了,梦里农村的那个小山村,小学校,小伙伴,那呛人的柴火烟味,那远一声近一声的布谷鸟叫,我想起了一句话——不辜负自己的青春。
青春早已入梦,中年的我白天瞌睡,夜晚失眠,当初我们告别乡土,就是为了在这片人情的荒芜中,缅怀乡愁的吗?
我害怕凌晨四点的鸟鸣,叽叽喳喳,搅乱我的心神;我渴望一双姥姥粗糙大手的温度,饿了吗?我儿想吃什么?——今夜,四点多了,我是不是又失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