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清风西湖
来源
孔夫子旧书网动态
小满已过,麦田由青而黄,绿与黄的综合体,这么说时尚。
麦粒已成,果肉稍嫩。样子十足好看,若是现在的我,大概早就采了插在精美的器皿中,当作小景,自我陶醉一番。
小时候,麦黄时节,我们一群小孩,常常会偷偷下田,随便哪一家的麦地里摘些麦穗,找个僻静的地方,捡一些柴火,生一堆火,把采来的麦穗在火上燎燎,在高温下,麦穗变黄变黑,可以闻到新鲜麦子的香气,停止烧烤,用手掌揉搓掉麦壳,用嘴吹气,让麦壳飘走,将剩下的麦粒一下塞进嘴里,香味十足。个个吃得开心不已,但互相看着对方又大笑不已,因为麦穗因烟火的熏烤,烟灰早就爬上我们每个人的脸上,如同花猫一般了。
每年麦子泛黄快熟的时候,在乡村,都能听到高亢清脆的“布谷布谷”或者“收麦割谷”布谷鸟的叫声。几里地远都能听到。村里的光棍汉听到叫声,就非常生气,跺着脚说是鸟在叫“光棍好苦”,让我们这群孩子有了趣谈,在村里大声笑喊着“光棍好苦”。城里听不到布谷鸟的叫声,乡村若听到,也就意味着该忙着麦收了。也是奇妙,麦子收完,夏播玉米出苗后,它们也就销声匿迹了。
我们小的时候,收麦全靠人工,不像现在用收割机收割,省事省力。农民用镰刀一把一把地收割,汗如雨下绝不是夸张。小孩子没有耐性,看着一望无际的麦田,总是犯愁。喜欢和大人逆着干。大人从东面开始割,小孩就从西面迎头割,如此就可以很快收割完一溜麦子,然后再重新开始。然而,麦穗上附着的尘土弄到皮肤上,常常会长一片红斑,很痒,让开始还充满干劲的我们,马上开始怠工不干了。跑的田间地头捉虫玩乐去了。
镰刀,是割麦子常用的农具。当然,收割庄稼、割草喂牲口,都少不了它。在我们村里,有专门制造镰刀的铁匠。铁匠姓田,是村里的“独姓”,只有一家。田铁匠四个女儿一个儿子。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和三徒弟都姓张、二徒弟姓聂,二徒弟最后成了田铁匠的女婿。铁匠铺就放在自家门口,每日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常成为我们孩子们玩耍之处。我们常用磁铁(俗称“吸铁石”)来玩铁沫子(碎屑),每天乐此不疲。
俗话说得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村子就这么大,周围方圆十里还有很多铁匠,生意并不好做。徒弟出师,手艺比师傅好,师傅没办法,年老干不动了,便举家搬迁到县城去了。三个徒弟各有手艺。二徒弟,最聪明,也就是田铁匠的女婿聂三学了铁匠转型成了电焊修理工,做各种农机、农具修理,跟上了时代的步伐。二徒弟张二,兄弟排行老二得名(兄弟七人),铁匠本行,手艺精湛,镰刀制作十里闻名,为了防伪,镰刀上铸“张二”字样,让仿冒者为之叹服。他打造的镰刀,一到麦收季,便被抢购一空,供不应求。颇风靡了一阵时光,乡亲赞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徒弟张四(兄弟六个,排行老四)中规中矩,一辈子就做镰刀,但也许是缺乏悟性,做镰刀成其形而非利器,他做的镰刀只能用一季,收完一季麦子只能丢弃再无法使用了,用乡亲们的话说,一个字“钝”,如其人也。当然,在每年的麦忙季节,三人生意都还说得过去,各有市场。本村只认“张二”,其他村子不管张二、张四,还是聂三只要价格合适都买。
随着时代发展,机器解放了人工,三人的职业也发生了巨变。大徒弟放弃了铁匠外出打工,二徒弟仍做镰刀,但已成副业,主要为矿区(石膏矿)打制道钉。三徒弟农机修理生意火爆,最为“吃香”。不曾想,近几年来,三个徒弟相继离世(大徒弟癌症、二徒弟脑溢血、三徒弟交通事故),村里再无铁匠了。村里人感受最深,自家的镰刀钝了,再找人修理就没那么方便了。母亲也常感叹,每年麦季,张二都会送几把新镰刀给我家,钱也不收。母亲说大概感谢奶奶当年给他妻接生。
麦子青了黄,黄了青。童年时光,最让人怀念。一代代人,如同一茬茬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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