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鸟

清晨又闻布谷声

发布时间:2022/12/4 8:22:01   

“光棍捉锄,割麦种谷”。小时候,每每听到这种鸟叫声,心里都会不由地一阵紧张——又该下地割麦了。说真的,那时候过麦天,给我的感觉是又盼又恨,咋说呢?虽然可以吃到白馍馍,但是,骄阳下的麦田,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更何况我还只是个少年郎呀!尽管一直纠结着,可是时令不会以任何人的喜好而改变,每年的麦天都会伴随着“光棍捉锄”的叫声如约而至,永远都不会缺席,无论你在不在!

呵呵,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家长喜欢叫孩子神兽,我们那时候叫小儿郎。有一首歌里唱道:小呀嘛小儿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只怕先生骂我懒,没有学问无颜见爹娘……歌是这样唱的,实际生活中还是有一点点差别的,特别是农村的小儿郎还是要帮家长做农活的,学校从暑假和寒假里分别挤出10天用来放麦假和秋假便是如此,可能主要是方便老师收种吧,毕竟那时候大部分老师都是民师,收入主要是靠种地。

记得收麦开始时候,天刚蒙蒙亮,伴随着“光棍捉锄”的叫声,我揉着惺忪的双眼,紧跟着大人急促的脚步来到地里,繁忙的一天开始了,小的时候是大人割麦,孩子拾麦拔草,稍大一点,到了四五年级大约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拿起来了镰刀,只不过把的地面要比大人窄很多,割得累了,借着喝水的功夫偷懒一下也是可以的,这时候大人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也不能老去喝水吧,有时候站起来说直直腰,大人就会说:小孩子家哪来的腰!呵呵,小孩子家为啥没有腰,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明白。好不容易熬到晌午了,装起车子拉麦回家,车子装的要站在顶上能左右摇晃为好,初中学习物理之后,方才明白那样重心刚好不偏不倚。另外还要用绳子刹紧,如果刹不紧,再遇上赖路,一摆一晃散了麦子事小,占了道路可就惹出了大麻烦,大人着急的叫声、后面急着赶路人高一声低一句的埋怨声、抱着麦子的刺挠劲、汗流到眼里嘴里的涩酸味……天啊,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倒霉的事吗?每每到此,直接崩溃、泪奔!

然而,回到家里就是另有一番景象了,一般都是白馍馍加绿豆汤,偶尔还可能在绿豆茶里放上一点白砂糖,在那个年代,绝对是相当高级的待遇了,小孩子嘛,有好吃好喝的会很快驱散满心的不快,美气气地喝上一碗绿豆茶,那感觉,一个字“爽”,两个字“真爽”!说到这里,想起很多年前处理的一起婚姻家庭纠纷,女方满腹委屈,哭诉道:她怕男人割了一上午麦子饿得慌,就做了满满一锅糊涂面,男人回来看到后骂了几句,女人一还嘴,男人就打了女人。我给她解释了半天就是听不明白,还说什么男人偏向男人的话,于是我就给他俩个出了一个主意:明天让女的去地割麦,男的在家做一天饭,后天再来找我说事。结果就一直没有再来找我,也许问题已经解决了吧。嗯,听不明白的道理,也许换换位置效果就出来了。

麦子堆放在场里,晚上需要有人看守,防火防盗,盗不多见,火,可是千万要不得。有一年,我姑家队里麦场失火,全组几百口人没有剩下一粒麦子,光想想都后怕!记得上学的时候,老师说有些文人不深入生活,竟然写出了:农民的麦垛堆上天,撕块云彩擦把汗,就着太阳吸袋烟。麦场哪敢吸烟呀!说是看守,其实就是晚上睡在麦垛边上,毕竟是一年的口粮,马虎不得。当时一个组一个场十来亩大,几十户的麦子堆放在一起,周围睡着大人,淘气一点的孩子闹着要去场里睡,实际上就是喜欢去凑热闹,你说那时候没有电视啥的,孩子们也着实憋屈,在场里几个孩子捉迷藏,打闹累了,就躺在大人身边睡着了。梦里听大人说麦黄稍,狼下羔,猛一下就惊醒了。看看周围一片寂静,近处是大人的鼾声、呓语声,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蛐蛐的叫声,恍惚间急忙挨紧大人,数着天上的星星,不知道啥时候又睡着了……

割罢麦子就要打场碾麦,那是最快乐的事了。早上摊场,晒上一上午,中午之后开始套上石磙碾场,下半晌用桑叉起场之后,把碾出的麦子收成一堆,看准风向开始用木掀扬场。男人头戴草帽手拿木锨,把混杂的麦子高高扬起、散开,那动作有点类似今天航母上的放飞员,简直帅呆了!金黄的麦子如雨点般落下,麦糠则轻轻地飘了过去,还有一个人手拿扫帚在麦堆上打掠,只见他伸开双臂,就像燕子掠过水面那样轻轻地掠去上面落下的秸杆,非常洒脱的耶!下面便显现出像沙漠里面流动的沙丘一般光滑、金黄的麦子……这时候等着收麦的女人满脸欢笑地看着越来越大的麦堆、满眼赞许地瞟一瞟自己的男人、满心幸福地盯着在一旁打闹的孩子……这夕阳下定格的画面真的很美,可惜我没有相机,就只好把它永远留在记忆的深处。人们收获着喜悦、传递着喜讯、分享着幸福。那时候人们的要求不高——丰衣足食而已。所谓的幸福也许就是一筐白馍馍、一碗大肉片、甚至就是孙子迎面跑来、孙女低依着门槛叫的那一声甜甜的“爷爷”,十亩薄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幸福也就是如此的简单!在儿时的记忆里,麦天打场总会赶上端午节,你看看场里面:你尝尝我家的粽子,我尝尝你家的麻糖,他又在给大家分享煮熟的鸡蛋,厚道的乡亲们虽然不知道快乐越分越多的哲理,但他们有自己朴实的相处方式,真像《包公辞朝》里唱的:午端阳,炸油香,吃粽子,饮雄黄,万岁呀,胜似您琼琳玉液饮酒浆……是啊,在这特殊的日子里,再穷的家庭也是要奢侈一把的,为了讨一个吉利,收获今年的丰收,许下来年的希望和梦想!每逢这个时候,大人总喜欢调侃传说了好多年的一个段子:有一个本家的叔叔,在他幼年的时候,端午节在场里遛场(对秸秆二次碾轧),本来就弄不了多少麦子,可是大家都给他好吃的,要从小孩子嘴里讨吉利,问他能出多少麦子,他看了半天,挺认真地伸出食指弯了弯。大家就问90袋子?他摇摇头,那就是9袋了?他还是摇了摇头,大家困惑了,明明是勾九啊?捏七叉八勾九,别认为我们不懂!“那你说是多少?”大家只好让他自己说答案了。他又仔细看了看,之后还又认真地想了想,一脸严肃地说:弯弯一袋。啊!一袋也不满呀,果然是童言无忌!皇帝的新装!如今,那位叔叔都已经八十多岁了,不知道他是否还能记起那童年的趣事。

今天清晨,天还没有亮,院里的大树上就传来了“光棍捉锄,割麦种谷”,那清脆、欢快的叫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着,惊醒了梦中的我,呃,布谷鸟回来了。对了,我现在叫它布谷鸟了,也知道它还叫杜鹃,只是现在听起来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倒是一下子就想儿时的事来了。也许,我真的老了,真的到了喜欢回忆的年龄了,老年人常思往,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梁启超说的。

老就老了吧,含饴弄孙其乐融融的时光也是令人期盼的!

愿光阴含笑!

愿岁月静好!

作者:董红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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