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布谷鸟 >> 布谷鸟的习性 >> 散文田埂豆作者童火明大上海文化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这是陶渊明《归田园居》中的一首,也是陶渊明山水田园诗的代表作之一。很多人只见到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与洒脱,沒有体会陶渊明”晨兴""戴月"劳作之辛苦,更体会不到”草盛豆苗稀"之无奈,还有"短褐穿结,箪瓢屡空"之窘迫!
稻粱黍麦菽五谷中,我认为豆类是最容易种植的。我不由得回忆起小时候种豆的事了。
清明前后,栽瓜点豆。季节不等人,芒种一过,父亲便把浸泡了一夜的黄豆拿去土里培育。先把菜畦平整出一小块来,把黃豆均匀的撒播在地里,然后盖上一层细细的黄土,再用洒水壶洒上一些水,让泥土湿润,最后盖上八仙桌的桌面。小时候我总担心厚重的桌面会把豆子压死或把豆芽压断,为什么父亲不用其他东西盖呢?
三天过后,黄豆发芽了。轻轻的端起桌面,便可见黄土垅中黄黄的豆芽密密麻麻的钻出泥层,脑袋上还顶着两瓣豆瓣,豆瓣也是黄色了,像动画片里的小动物,矮矮胖胖,憨厚可爱的样子。再过三天,豆芽中间开始抽出新芽,新芽在太阳的照射下逐渐变绿了。铲开边上的泥土,便露出他们白白胖胖的身子,一根根整整齐密密麻麻的紧挨着。小心拔起,便可见几根细细的芽儿伸向四面。这时便可移栽了。
吃过早饭,父亲,哥哥和我,便挑上农家肥,过磷酸钙,豆芽出发钟田埂豆了。这时早稻才种下去不久,稀稀疏疏的在稻田里纤细着,水将它们的身子几乎都淹沒了,只露出细细的脑袋,在煦暖的阳光下坚强的生长着。暖风吹过,田里泛起些许涟漪。山上的映山红杜鹃花开得正艳,一朵朵一串串,红的像火,粉的像霞,将初夏的山野点缀得分外妖艳,仿佛小姑娘发髻上的装饰品一样。布谷鸟在山里"布谷布谷"的歌唱,在空旷的山野回荡,唱着催耕的歌儿,那声音渺远又悠长。
到了自家田里,便开始种豆了。父亲负责点穴,我负责种分苗,哥哥负责下肥。点穴是技术活:父亲用锄头的背面敲打田埂,敲打一下,便退一步,一下一个,均匀的在田埂上敲打出一个个地穴来。地穴不能太浅,也不能太深;不能相距太近,也不能太远,父亲是个种田的好把式,深浅和距离都把握得恰到好处。我提着畚箕,将豆芽的头朝田埂外,三棵一组,整齐的放在穴中。哥哥则把拌好的农家肥和过磷酸钙撒在豆芽和洞穴中。
打穴,分芽,下肥都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就是上泥。父亲从田埂这一头上起,我和哥哥便从另一头上起。上泥不必太多,能把肥料和豆芽根埋住就可以。父亲和哥哥双手往泥里一插,一捧泥土就上来了,一下就是一棵,我经常要两捧才够,有时还会把豆芽埋进土里,又得把芽小心的扶起来,冼尽,才可以为下一棵上泥。种田埂豆的整个劳动过程都是弯着腰,弓着身子,其间辛苦不必多说。戴斗笠则头小斗笠大,常遮了眼,头一低,斗笠又掉到田里面,用手捡,双手又沾满了污泥,一不小心,污泥便会沾在脸上。不戴,中午的骄阳如火的照晒在你的全身,白嫩的皮肤不用一上午便会晒得红彤彤的,热得你大汗淋漓的。
这时才真正体会到李绅"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真谛,也深刻体会到父亲哥哥劳作的不易,至于陶渊明田园诗中的美好,就是一种世外桃源般的理想了。可是当你看到每条田埂上都种满了豆苗,虽说豆苗还看不出美丽与茁壮,但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的不仅是豆苗,人勤地不懒,"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在心里种下了希望的种子,这时你会觉得所有的负出与辛劳都是值得的。
豆子种下后,只要下一次肥上一次泥就可以了。也有勤劳的人下二次肥,上两次泥。上泥下肥时,正是早稻灌浆的时候,田里纵横交错的都是水稻的根系,豆子己长得茂盛了,它的根也顽强的钻出泥土的桎梏,一根根伸到水田里面,不断的汲取水分。密密麻麻的叶子长满了茸毛,枝桠间开满了粉红色的花儿,一簇簇,一丛丛娇艳美丽极了。
豆苗最怕的是山兔子和野山羊。它们经常都会来偷吃,一吃就一大片的,奇怪的是同是绿色植物,它们却不吃稻苗,只吃豆苗,只拣嫩叶吃。为了驱赶兔子,于是大人便扎稻草人。一根棍子绑上稻草,头上戴一顶烂斗笠,身上披一件破衣服,手上还绑上一根棍子,扎上一根彩带。风一吹,彩带随风飘舞,仿佛唐吉诃德笔下的骑士,屹立在田间地头,日夜守护着庄稼。也有心灵手巧的人,在被偷吃了的豆子中间装上竹夹子,夹兔子和山羊。兔子倒是夹到不少,肥肥的,山羊就夹不到了。
每到暑假快结束时,田埂上的豆子成熟了,一棵就是一丛丛的,碧绿的叶孑中间挂满了果实,一粒粒成熟的黄豆仿佛要冲破豆荚的束缚。青豆诱惑着我们,于是我们经也偷豆烤着吃。
偷豆不能只偷一家人的,东扒几棵,西拔几株,然后挂起烧烤,下面则把偷挖来的地瓜放在柴火里煨。几个小伙伴默契的配合着,烤的烤,煨的煨,然后共享。那烤黄豆,看起来黑不溜秋,吃起来又香又甜又脆;地瓜剥开皮后,黄灿灿,香喷喷的,吃上一口,软浓香甜,那感觉,历久弥新。吃完后,每个人嘴上脸上全是黑黑的,然后清理战场,也清理自己,不留下"罪证”。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豆在釜中泣,萁在釜下燃。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曹植的《七步诗》,有才情,有意境,那是宫廷权力之争的残酷。我们乡下人,几株豆子,几根地瓜,顶多被家人责骂几句,相煎何急的事倒是很少。
到了秋天,稻子金黄时,田埂上的豆子也熟透了。它们脱去夏天的绿装,只剩下几根主干,挂满了豆荚,浅黑色的一串串也不再藏着掖着,炫耀着果实的丰收。
不久,大家便把田埂上的黄豆收割回家,再去皮,晒干,收藏。然后就可变着法儿将黄豆做成各色美食,让我们贫穷平淡的生活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田埂上种豆,既充分利用了土地,又根据豆子生命力旺盛的特点,节约了劳动力,增产又增收。估计陶渊明不是种田埂豆,又不谙农事,才会早出晚归,还"草盛豆苗稀"。豆萁我们也放在灶里燃烧,只是听不到豆在釜中泣的凄惨声,只闻得到饭甑里米饭的香味随着锅中的雾气升腾弥漫。奶奶煮饭,母亲浆洗,我往灶里塞豆萁,灶火温暖着我,土墙屋里飘荡着温馨和谐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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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作家简介:童火明,石牛老童,大学中文毕业,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爱好文学,作品散见于《少年文艺》,《三明日报》,《少年文史报》。
#田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