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布谷鸟 >> 布谷鸟的习性 >> 名家王兆贵随笔穿唐越宋闻鹧鸪
作者简介:王兆贵,笔名贝一中,男,汉族,原籍山东黄县(今龙口市),现居南京。年出生,年入伍,年转业,年退休。在职期间,长期从事军队与地方新闻文化和理论探讨工作。退休后,大部分时间用来读书写作,曾在《光明日报》《人民日报》《学习时报》《齐鲁晚报》《长沙晚报》《解放日报》《新民晚报》《今晚报》等国内报纸及香港《文汇报》《大公报》《澳门日报》等海外报纸发表散文随笔余篇,其中,多篇被《读者》《意林》《哲理》《感悟》《国学》《才智》《文苑》《读书文摘》《往事文摘》《月读》《思维与智慧》《中华活页文选》等杂志转载,部分作品入选各地出版的文史札记、语文教学、作文素材、高考辅导类丛书。此前已有《观世留音》、《历史应该记住谁》《字里行间》三部散文随笔集出版。
穿唐越宋闻鹧鸪
文|王兆贵
第一次知道鹧鸪这种鸟儿,是在古诗词里,但却一直没听过鹧鸪的啼鸣,更不要说目睹它的样子了。
疫情期间,去江北小住。清晨尚未睡醒,山林间的鸟鸣此起彼伏,其中一种叫声格外奇特。一般鸟儿叫起来也就两三个音节,而这种鸟儿的叫声却有五六个音节。隐约觉得,这叫声大约就是中华鹧鸪了。
东风骀荡,鸟语花香,我们在放眼欣赏百花齐放美姿色的同时,侧耳倾听百鸟争鸣的好声音,才能不辜负这大好春光。鸟鸣不仅清新悦耳,而且情趣多多。人类对鸟语的拟音,古今中外,各不相同。就拿四声杜鹃来说,庄稼人以农耕为本,听起来像“布谷布谷”;主妇们敏于换季,听起来像“脱却布裤”;士大夫厌倦官场,听起来像“不如归去”;单身汉孤苦伶仃,听起来像“光棍好苦”;小孩子受不得委屈,听起来像“阿婆打吾”……
在我国古代诗文中,比起布谷鸟来,鹧鸪的出现频率似乎更高些,不仅衍生出以“鹧鸪天”为名的词曲牌,而且泛化为特定的文学意象。据张传刚等学者考证,鹧鸪入诗,首见于唐朝,且篇目较多。全唐诗中出现“鹧鸪”的诗约有多首,全宋诗中出现“鹧鸪”的诗约有多首,唐宋金元词中出现“鹧鸪”的词约有60多阕。鹧鸪的文学意象,除了表达人生失意、感时伤怀、闺阁闲愁等心绪外,更多的是表达路途凶险、出行艰辛、离愁别绪、羁旅乡思之类的感叹。
关于鹧鸪啼鸣的拟音种类,古籍记载不是很多,如“钩辀格磔”、“懊恼泽家”等,生硬冷僻,诘屈聱牙,出现的频率不高,后世知之者甚少。流传至今最有韵味的拟音是“行不得也哥哥”。在电视剧中,毛泽东率众撤离延安,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不慎摔了一跤,爬起来自我调侃说,“行不得也哥哥”,并向在场的人解释了这一掌故的由来。鹧鸪属于南方山林留鸟,叫声嘶哑,且有多个音节,拟音为“行不得也哥哥”,容易勾起人们对旅途艰辛的慨叹和离愁别绪的联想,平添了许多人情味,更适合吟诗填词,传情达意于遣愁、排忧、寄怀,所谓“惟有鹧鸪啼,独伤行客心”。
古时交通不便,出行不易,远足在即,归期不定,离别、送别、惜别之情萦绕于心,听那鹧鸪呼喊“行不得也哥哥”,倍加伤感,于是遣情纸笔,比兴为诗。如,唐代张籍的“送人发,送人归,白苹茫茫鹧鸪飞”——目送友人远去,只见鹧鸪翻飞于茫茫白苹之上,啼声凄清苍凉,怎不让人酸楚、感伤。李群玉的“落照苍茫秋草明,鹧鸪啼处远人行”,与张籍所营造的意境相似,如果说前者是白描,后者就有点水墨的味道了。晚唐诗人郑谷诗云:暖戏烟芜锦翼齐,品流应得近山鸡。雨昏青草湖边过,花落黄陵庙里啼。游子乍闻征袖湿,佳人才唱翠眉低。相呼相应湘江阔,苦竹丛深日向西。这首诗甫一问世,就赢得好评如潮,被誉为“警绝”之作,郑谷也因此被戏称为“郑鹧鸪”。其实,郑谷的“座中亦有江南客,莫向春风唱鹧鸪”,也应算作咏鹧鸪的佳句。
在咏鹧鸪的宋词中,辛弃疾的《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最负盛名: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这首词的笔调郁悒,立意却很大气。起笔四句,乱离之恨、忠愤之怀,力透纸背,“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已成哲理,而“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则将中原北望何时归的家国情怀推向极致。大江向晚,正是愁肠九转之时;山色深沉,更那堪鹧鸪声声如泣如诉。
也许是因为“行不得也哥哥”俗成较晚,也许是因为律诗在字数、平仄上限制较严,北宋之前,多以“鹧鸪”二字入诗,及至北宋中期,“行不得也哥哥”才在诗词曲中大量出现。特别是随着宋代《禽言诗》的兴起,“行不得也哥哥”逐渐成为鹧鸪意象的通俗版,流行于大江南北。自此,鹧鸪的意象便大多与征人流客相关联了。如,宋末邓剡:“行不得也哥哥!瘦妻弱子羸牸驮。天长地阔多网罗,南音渐少北音多。肉飞不起可奈何,行不得也哥哥!”再如,元初梁栋:“行不得也哥哥,湖南湖北秋水多,九疑山前叫虞舜,奈此乾坤无路何,行不得也哥哥。”又如,明代丘浚:“行不得也哥哥,十八滩头乱石多。东去入闽南入广,溪流湍驶岭嵯峨,行不得也哥哥。”清代尤侗:“鹧鸪声里夕阳西,陌上征人首尽低。遍地关山行不得,为谁辛苦尽情啼?”
“行不得也哥哥”入诗,无形中带动了整个诗篇的通俗化,让情感的抒发更加自然,更加流畅,因而也更具感染力。其间,也有“鹧鸪”与“行不得”连用的情形。如,陈璋的“谁呼行不得,江上鹧鸪声”,陆游的“鹧鸪苦道行不得,杜鹃更劝不如归”,胡仲弓的“勿听鹧鸪行不得,云山深处路尤长”等。
到了近现代,描写离情别绪的诗歌也很多。各种版本的民歌《走西口》,其口吻非常接近“行不得也哥哥”,表达的同样是凄苦悲凉的别离之叹。还有李琼演唱的《叫一声我的哥》,听来扣人心弦,感人肺腑,令人陡起故园之思、怀远之情,可在这些咏叹离愁别绪的歌声里,却看不见鹧鸪的身影,听不到鹧鸪的啼鸣,是因为鹧鸪接近濒危了吗,还是由于环境变异,人类与鸟类的关系疏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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