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日的清晨，我听见了布谷鸟的叫声。

从南面的窗子里传过来，远远的，低低的，却是真真切切。

我打开手机，准备录下这段声音，却谁知最后竟然只保存了屋子里的嘈杂声。这来自的大自然的声音，哪里就那么容易捕捉到了呢。

多少年没有听到布谷鸟的叫声了呢，五年、十年、还是更久？

溯回记忆的洪流，竟然不知道最后一次听到布谷鸟叫是在哪里。

但这熟悉的声音，我确信在过去每年都会听到的。

隐约是快到麦秋的时节。

那时候的清晨，还很清凉。窗子里飘来农家饭的饭香，那是母亲在小厨房做饭。大锅烧火的味道。

槐花远远的飘过来，伴随而至的，是布谷鸟的叫声。

布谷鸟叫什么呢？

布-谷，布-谷，四横一度的节奏。

课本里学过的，是要阿姑阿婆栽秧插禾。我不懂这话的意味，一句也是不懂的。阿姑阿婆是谁？栽什么秧、插什么禾？

这是南方的布谷鸟声，那叫声的解析里，有我不清楚的意味。

我所在的北方，布谷鸟声里，一般就是要磨镰刀了。

挑选一个清爽的清晨，用一块长方体的磨刀石磨镰刀，磨得亮亮的。准备开镰。

还有拿到集市上，找专门的磨刀人，让人家给磨。价钱我给忘记了。

也有进村的磨刀人，挑着家伙事儿到村里来，吆喝着。

一般剪子、菜刀都是找人磨的，而镰刀基本都是自己。

父亲喜欢在那条长板凳上磨镰刀，一条腿在上面踏着，一只脚踩着地面，仿佛那样子干活力气大。

磨过镰刀之后，便是忙忙碌碌的麦秋了，跟老天爷抢粮食。风力雨里忙碌着，害怕太阳晒，却又盼着天气响晴。

布谷鸟一般在这之前就叫了，大概它也是很勤快的鸟。

赶着节气的步子就到了。也或许是，小麦青青正待灌浆的时候，它就来了；也或者是更早。

农村的小孩子，都喜欢学布谷鸟的叫声。有的做梦都会。

还记得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一次下午的自习课，满屋子人都很安静得写字。

这时候传来布谷鸟的叫声，这学得也不是很好，从后面传过来的。所有人的目光跟着老师的步子往后，直到发觉那个睡着了的男生。

原来他是在睡梦中学布谷鸟叫呢。一班人都笑起来，老师也跟着笑：还以为哪里来得布谷鸟呢！

大人也喜欢布谷鸟叫吧。

还记得《甄嬛传》里，甄嬛的忠仆崔瑾夕为了抓住被余答应派去投毒的人，学着布谷鸟的叫声。

墙那边“布-谷，布-谷”；墙这边跟着应和，墙上的一块砖儿被挪开，进来一只手，然后整个人便被抓住了。

布谷鸟晚上叫吗？我问自己，不晓得了。

小时候睡觉太死，一觉睡到大天亮，哪里还会知晓布谷鸟会不会叫呢。

小孩儿是喜欢，大人耍计谋，同样学布谷鸟叫，原因却大不同。

如今，那个学着布谷鸟叫的孩子，聚会时聊天的话题居然是，你失眠的时候想什么。人到中年，有太多事儿无法入眠，哪里像小时候，大白天的都可以梦到布谷鸟叫。

飞过麦田的布谷鸟，居然飞来了城市，告诉我什么呢？

该打电话了，一场雨接着一场雨，家里的麦子怎样了呢？我打电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