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洪利早晨起床意外听见布谷鸟的叫声,好像就在小区附近的某棵树上。我竖起耳朵听了很久,的确是布谷鸟在叫,不会错。太意外,我从没有想过会在城市里听见布谷鸟粗犷深厚的嗓音。虽然我没有看见他的真身,但我熟悉他的叫声。这是乡间的精灵,是春天不能缺席的传播者,他的叫声似乎在传递着惜春的情绪,催促着人们抓紧耕种,提醒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于是,农人都在他的叫声里操持农具,驱赶耕畜,开动机械,背上种子,犁地、播种,把希望播种到墒情尚好的田地里。小时候,在乡下,山花和山色都是在布谷鸟的叫声里开了落了绿了厚了。我以为再也听不到他的叫声了,不想,他竟然也“跟”来了。今年春天,他在催什么呢?身在城市里,早已看不见冰雪融化,山溪淙淙。更看不见夜雨蛙声和渔火星点。街灯倒是天天准时亮准时灭。抬头看天还是抬头望远,都是一样的,星空缩成一方,远山狭成一屏。但是城市不好吗?问过无数的人,会有无数的回答,可还是纷纷走进来,在城市生活、就业、求学、求职、发展,在狭小又拥挤的土地上,拼命要自己扎下根去,或是把家搬来,携家人带小娃,多辛苦也不愿回头。人就是这样的奇怪。春天的树也是这样的奇怪。此时节,城市的树木和乡村的树木一样,抽枝吐蕾,明里比拼花势,暗地较着果劲。而街边树木只有槐树还沉得住气,腹黑而嘲笑那些光腿又瑟瑟的女孩子。榆树的枝条上挂着串串榆钱,每枝的榆钱就像聚在一起的孩子在枝条这所学校里上学,学习理解泥土,在贫瘠里发芽。杨柳已经飞絮,漫天的飘动,落在地上,一阵微风就满地的打滚,滚成一朵朵棉花糖。吃它们的不是小嘴的儿童,而是隔离带里长刺的月季。碧桃、丁香、樱花、桃花们有开有落,蔷薇家族还没有抽出骨朵,木槿才刚醒来。杏花开过了,小小青杏在枝头得意着,说自己是最早的果子,也是最美的果子。梧桐树的花色正当时。只有梧桐树的花绽放时,春天才进入另一个层次,春天才更加的丰富多姿。与梧桐树相比,其它的花朵种类都是低矮的,桃树和杏树也比梧桐树低一头,尤其是花开时节,一枝一枝的梧桐花像国王头上顶着的王冠。每朵花又像一个个小铃铛挂在一起,却不吵闹喧嚷,静待春色由浅入深,走到森林深处,走到湖泊深处,走到城市深处。说到梧桐花,我想起一件趣事。我在东北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梧桐花。有一年春天到北京,我去电影学院慕名拜访一位老师,之前我们通过多次电话。在学院的院子里走走,我看见有两棵很年轻的树,看满树的花朵,高高地立在楼前,那么醒目。我当时一下子没有想起来,也是没有见过,就问他花名,他也抬头望着两棵树,略一沉默,说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花。离开校门的路上,脑海里忽然蹦出梧桐一词,就拉住一个学生问,果然是。之后时常回想这一幕,我拜访的人不大可能不知道这树的名字,这花的名字,因他当时就在那里工作。后来,有一天,我终于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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