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毛广犇1.我的记忆东边的街市临一条河流,相连两个村庄一边柳条成林一边杨絮纷飞不赶集市的时候只有一群鹅在寻找姓氏管不了月光侵犯河里的游鱼,灯笼有多红火小酒馆兑水的烈酒,被酒串的人饮尽他们从不相爱!但逢二、五、八时便相聚欢笑,跳丑陋的舞蹈最后苦中作乐的不止是人,还有谷穗低垂的干煸曾经被马蹄踏过的青石,脚印被偷走,被云雀占据人间我在父亲的怀里看见一群丑陋的人,她们身无分文却用眼睛给所有的商品拍照,生活是静默的悲伤现在东边的街市更加破败了连母亲都不批准我去闲逛这里只有黑白的颜色,露天的摊子最后一间铁铺里的打铁声,是我唯一听到的声音再辉煌繁荣的过去,此时都要变的温顺乖巧这里变成城中村,对生活抱有希望的人都选择逃离有时我会望着高楼而自卑我只有在有星星的夜晚看见月亮而她们每晚都可以把街道上的路灯比作繁星而月亮是一只羊走进她的牧场2.卖鸡蛋的老嬷她从不会开口叫卖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鸡蛋不会被造假除了自家的母鸡会下蛋还要走十里八村的农户去收购我看见椭圆的鸡蛋里有老嬷祝福坐月子的母亲鸡蛋是那个时代最好的营养品老嬷的提篮里是老嬷这辈子的伤痛后来才听说她是无后的守寡人再后来可能老嬷用皲裂的手把自己折叠放在提篮里在她先生走过的山路上被风雨安埋3.三叔的肉摊两条四脚腿长板凳一张木制案板一把杀猪刀是三叔这辈子打交道最久的东西刀是系在腰间的灾难从来不让猪的命运有丝毫怨言三叔是个话唠,与人,家长里短一个五大三粗的人,是一本故事会硬把生活过成油腻油腻的幸福我记得他三十一岁还不愁处对象但凡买肉的女子都要停顿下来调侃,嘻戏,勾引那时半夜烧锅冒烟的人家是大户不愁多加一个碗,一双筷子4.王麻子的秤杆王麻子脸上的疙瘩和秤上的准星一样多他就是一个矮矮的秤砣用来衡量粮食因为养家糊口的事情被菜刀割去一角三月卖红樱桃,六月烤地瓜九月卖凤梨,十二月猪头、猪尾巴王麻子的称杆在背篼,有时在簸箕中他摆摊的位置不变他一家人的命运不变秤杆的长度是被固定的距离和秤砣的重量一样不增不减5.小酒馆为什么叫小酒馆是因为十米见方的木棚四面通风行走的吆喝声中,从来不缺喝酒唠嗑的男人和混吃食的野狗,显瘦但能够活着流浪在我的印象中这里没有光顾过女人工棚只是男人的事,汗水,光腚,光膀子关于村庄和贫穷的故事,都在划拳打马盛酒的容器越来简单,男人们的酒量越来越小也许酿酒的工艺程序也越发简单柜台酒二两一口饮尽,酒串皮的心事在街边的杂草中温馨微笑小酒馆是这条街最幸福的地方尤如妙龄的女人把所有上街的男人吸引,迷惑太阳照进来的时候,老板想哭斑斑的白发和雪花一样洁白他怕明年会辜负所有人伤害布谷鸟的叫声一群男人消逝的背影,只有在墓前打捞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是免费供给,献给冬天的礼物6.拐杖人她瘫痪在床十年把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岁月睡成了白发没一颗心是生来就成坚固冷血的兽丈夫离家,父亲离逝,姐妹不管家徒四壁的屋子静如死水她是母亲唯一忧喜的生命再次瞧见她时她的胯骨松弛,双脚变形,变异我不知道一个女人是如何去创造奇迹的但从此街上便多了一个行人用木质的拐杖驱使生命前行,弄碎了安详我在她的脸上读出了末有的从容,沉沦是祸虽然她不再穿裙子,没有高跟鞋,没有口红却活成了这条街上最美丽的一道风景蹒跚学步,佝偻的身躯被松蓬的长发遮挡她很少买街市上的蔬菜和肉类也许她只买温暖的阳光就可以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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