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布谷鸟 >> 布谷鸟的繁衍 >> 被战争毁灭的童年影评伊万的童年
《伊万的童年》是塔尔科夫斯基的第一部作品,根据年弗拉基米尔鲍格莫洛夫的短篇小说《伊万》改编,描述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男孩伊万在母亲与姐姐被杀后加入游击队抵抗德军入侵的故事。塔尔科夫斯基在电影中加入了原著中没有的“梦”的元素,也由此确立了自己诗性电影语言的特色,建立了一种新的战争电影的范式,成为电影苏联“解冻”时期战争题材电影代表作。
战争的牺牲品
电影的主角是一位名叫伊万的12岁的少年,在卫国战争中,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随后他也加入游击队抗击德国侵略者,他每日在炮火连天的前线来回穿梭,从事危险的侦察和情报收集工作。
其实,光看电影的名字,就会成为第一个值得人们思考的问题:伊万的童年是怎样的?是什么让他的童年变成了这样?而正常人的童年又该如何?显而易见的是,伊万的童年是不幸的,战争在摧毁了他所拥有的一切后,随即将他也卷入其中,复仇的火焰整日燃烧着他年幼的生命,让他过早地见证了许多的死亡和毁灭。他是战争的牺牲品,也成为战争的一部分。
一个动荡不安的世界
于是,在塔尔科夫斯基的镜头中,伊万面对的现实是十分残酷的。塔尔科夫斯基用高度风格化的影像语言,构筑起一个残酷冰冷的现实环境。最值得注意的,首先是对光的使用。导演通过设置不稳定的光源,来营造充满不确定性的战争环境,无论是使得房间突然明如白昼旋即转入黑暗的信号弹,还是游击队员藏身处忽明忽暗的蜡烛,或是河流上影影绰绰的杨树倒影。
这使得置身于各个空间的人们,亦时刻处在不同光源的映照之下处在高对比的光暗比当中。光从不同的方向照来,在脸部和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所有这一切,都在试图表示出一个动荡不安的世界,以及时刻处在紧张状态中的人们。
电影中令人印象深刻的,由光线主导着剧情的场景,发生在伊万潜入到教堂的那一幕。在黑暗中,他用手电筒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他看到了墙上铭刻的那些遇难者的笔迹:“他们一小时后就要枪决我们了”“为我们报仇”此时四面八方响起遇难者的声音,或尖叫,或哭喊,镜头随着手电筒开始慌乱地寻找焦点,光线掠过满地的杂物、斑的墙壁和伊万惊慌的目光,这是一间十足的死亡之屋。
独特的造型空间设计
对于这个世界的造型空间,导演也进行了极为精心的设计和构建。电影最为经典的一幕,来自那个在炮火中被炸得只剩下一扇门的院落。残破的木梁突兀地向天空,遮风挡雨的墙壁已然坍塌,场景不再分得出内部和外部。战争侵入了这个国家,也侵入了这里所有的家庭,使得每个家庭被迫暴露在战火的逼视下。
这种高度象征化的符号在电影中比比皆是,摇摇欲坠的十字架,残垣断壁上的圣像,或是倒栽着的飞机,共同营造着一种毁灭而不祥的氛。而且这些象征战争的暴力元素一烧的树木、铁栅栏、房屋等物件经常有意识地被用来遮挡住镜头的前景,使得原本开阔的画面被切得支离破碎。
战争中的童年
在如此残酷的环境中,还能奢谈童年吗?池塘边的榕树下知了声声的童年,金色的海滩上朝着阳光奔跑的童年,那些成为美好代名词的童年在哪里?对伊万而言只能在梦里。影片中间出现的梦境,使得他一次次重返纯真时刻,和母亲家人团聚,自由玩要。梦也成为外在于残酷现实的,保有想象和乐观的庇护所。
在电影中一共出现了四次,电影开场和母亲关于布谷鸟的对话,在水井边上与母亲谈星星,开往海滩的卡车一路洒落着苹果,以及片尾海滩上的追逐。每当梦境出现时,电影的视觉风格便会急遽转变,那种用以描摹战争场景的冷峻、阴郁的视觉风格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万事万物变得柔和,稳定的自然光源照射在每一个人充满笑意的脸庞上,场景亦为之一,视野随之开阔,那些前景中的遮挡物也消失了,人惬意地奔跑或站立于开阔深邃的全景画面之中。
梦境与现实的穿插
梦境穿插在现实之中,和现实相对峙,这是导演塔尔科夫斯基的悲悯—他用梦境,用那些幻党小心地将伊万包裹在其中,让他被战争、仇恨吞噬的内心尚有守望之地。那些明亮的天空、女孩的笑容、母亲的呼唤装满甘泉的水桶,与其说是伊万的梦想,不如说是伊万内心世界洁净却又脆弱的所在。只有在片刻的安宁中伊万才能与其相遇,回到自己真正的童年。这也让观众充分意识到,哪怕是在最残酷的环境中,保有纯洁的内心依然是可能的,至少这种努力本身,便是乐观的一部分。
在这个意义上说,伊万既是战争的牺牲品,也是战争的胜利者。他敏感多疑,戒备心很强,却又机智、敏捷,对敌人充满仇恨,他不怕死,勇往直前,是人们口中的英雄。然而塔尔科夫斯基似乎在告诉我们,比起放逐掉自己的人性,成为战场上无往不胜的杀戮机器,在非人的世界中尚能保持乐观和善良,竭力保留和安放自己内心纯真和人性部分,以至于不被战争在人性的意义上将自我完全碾成齑粉,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英雄主义。
电影尾声,伊万以自己不会留下脚印为借口,执意孤身前往敌区。接下来电影被插入了一段真实的历史影像,是盟军攻占柏林时的场景一纳粹党徽被砸得粉碎第三帝国的总部一片狼藉,法西斯头子戈培尔横尸郊野。苏联军队开始清理战场……此时,镜头回到了故事之中在纳粹的档案里,昔日的战友找到了伊万的记录,那刻,档案封面照片上的伊万直勾勾地盯着镜头,穿过了电影构建起的隐形之墙,那双眼晴似乎在逼问每一个观影者一大堆问题:为什么?为什么我再不能长大成人?为什么我甚至被夺去了童年?
或许,这些问题不仅仅来自伊万,也来自塔尔科夫斯基。在保罗萨特看来,伊万像是一个缩影,这部电影讲述的,是塔尔科夫斯基自己,和他那一代人。影片不是在讲述骄傲而坚强的英雄们的牺牲,而是在讲述他们因战争而遭到灭的童年和命运。在这一层面上,《伊万的童年》超越了一般战争题材的电影,也超越了一般题材的儿童电影,而在更为丰富和复杂的层面上,对历史进行了反诘与质询。这种反思本身在今日看来依旧有着深刻而持久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