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鸟

到底是去远方,还是回原乡听年轻的农民工怎

发布时间:2024/12/28 15:34:43   
北京白癜风医院哪家比较好 http://baidianfeng.39.net/index.html
写在前面的话有人说,人的一生始终被两种力量牵扯着:一种推着我们向外走,义无反顾去远方;一种拉着我们向内收,魂牵梦萦回原乡。仔细品味,这两种力量确实存在于我们每个人身上,只是程度不同。年轻时,我们闯劲十足,对未来充满期待。“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很多人通过考学、参军、经商创业等,跳出了农门,脱离了蓬蒿,见识了外面世界的精彩。经历这些之后,当绚烂归于平淡,烟柳繁华终究敌不过山间的清风明月,一种对故乡、家园的思念,就像野火一样在内心燃烧起来。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乡愁吧。这乡愁,不单是一种个体的情愫,更是一代人的集体性情感,虽糅合着每一个个体的青春记忆,但内核却是对乡土风物的醉心留恋、对父老乡亲扯不断的亲情。尤其是我们这些改革开放后考上大学的农村孩子,当年幸运地比乡村中的亲人们多走了一步。可以说,没有人比我们更感激这个时代,更感恩这段历史的风云际会。如果没有这段历史的“巧遇”,我们还不是在手把青秧插满田?哪里还有今日的白云苍狗忆当年?走过万水千山,任何时候都不能忘了来时路。不忘初心,始终是天下之正道。作为一名三农知识分子,“为农民说话,让农民说话,说农民的话”,一直是我一贯的追求。“为农民说话”是本职,“让农民说话”是本愿,“说农民的话”是本色。正是这浓厚乡土情感的驱使,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在观察和解读乡土社会的冷暖真相。这之中,有很多熟悉的人和事,有椎心的痛苦,有由衷的喜悦,也有说不清的烦恼,既是情感的集中宣泄,也是思考的零碎表达。今天,重新梳理这些文字,目的是希望更多人能够跟我一起感受一个更加真实、更加生动的乡土中国。当下中国,正处在一种激烈的变革之中。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感受,时代走得太快了!科技进步快、社会发展快、新事物层出不穷、新观念不绝于耳----然而我们的乡土社会,尽管整体上告别了昔日的慢生活,邮件、车马也加快了马力,快递到村头,公交到乡下,手机的滴滴声也和屋檐上紫燕、云间布谷鸟的鸣叫声混合在一起,分不出哪个是鸟鸣,哪个是“机”叫。但深入到乡土的丰厚肌理,我们就会发现,其社会结构、人际关系、思想观念等仍与传统有着血肉般的粘连,怎么剥离,怎么缝合,怎么再造,这是时代赋予的历史性课题。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些文字,对于理解当下的乡土社会,仍然还有一些参考价值。你使你的犁和耙,我去走天涯候鸟夏天住在北方,冬天飞往南方,如果你知道它的家乡,你就知道每年春节期间奔流在千里铁道线上的民工的家乡。千千万万的农村青年匆匆放下手中的犁铧,擦干腿上的泥水,迈动坚实的双脚,一卷铺盖扛在肩上,像初生牛犊一样义无反顾地走上了“捞世界”的征程,用自己强健的躯体去砥砺都市坚硬的水泥地。他们是一群候鸟,一年的大多数时间在城市干活挣钱,惟有万家灯火人团圆的春节,他们才会结伴衣“金”还乡,去同父母妻儿一起庆祝一年的喜悦。而平时,他们只是通过邮局保持同家乡的联系,一封封“平安勿念”的家书,一张张数目不大的汇款单,成了天涯浪子的全部慰藉。在他们激动的双眼里,幻动着的是挣钱的欲望,而不再是往日的犁铧和故园的滚滚稻浪。大地的儿子们纷纷出门远走,田园渐至疏稀。“田园之将芜,胡不归?”,留守村庄的老人们,眼睁睁地看着侍弄了几十年的田地没有人来精心料理,疯长的野草搅乱了他们苍老的心灵,他们浑浊的双眼里一片迷茫。如今这些年轻人到底怎么啦?俗话说,宁为太平犬,不做流离人,他们为什么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出门去卖苦力?在变得寂静的村庄里,代替往日喧哗的,惟有孩童的叽喳和女人呼猪唤鸡的声音,沉思困惑的老人们孤独地坐在陈旧的门槛上,口含着一管旱烟袋,整个身心似乎都化进了天空中浮动的尘埃和眼前茫茫一片的原野,淡淡的忧愁笼罩了一切。如果老人们对往日价值的怀恋就停留在这一步,那倒没什么,问题是他们的家长地位和惰性促使他们要站出来说话,他们不愿意了!这些乳臭稍干的少年仅仅因为赚了几个钱,就开始漠视家长的权威,并渐次蚕食家庭的领导权;他们希望小子们即使比老子挣得多,也一样要崇拜老子,服从老子;要坦诚承认,自己挣的一点钱是“露水”钱,不长久;安身立命之道,还是在家种田吃饭,青菜豆腐永保平安;虽然如今时代不同了,大潮之下,出门就出门吧,可是也要能出近门,不出远门;能早回,还是早回,不要忘了父老乡亲、祖宗庐墓。但是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向往都市的繁华,向往金钱的魅力,他们对老人们眷恋的土地没有什么感情,对故乡的情感也没有浓厚到不愿意离开的程度。改革开放的形势,给他们创造了闯世界的契机,而当他们一旦挣脱了家长权威的羁绊,走进陌生城市,感受到现代生活的激荡,再回首面对封闭的乡村时,他们的叛逆色彩就愈发令家长们忧戚形色甚而怒火中烧。记者认识一位青年,他是家中的长子,二十刚出头,父母就给他娶了房媳妇,并让他们分门独户自己生活。他有一身木工的手艺,父母希望他凭手艺在四村八庄揽一点固定的活,一则可以照顾家庭,二则可以弥补一下家庭的开支,所谓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可是由于他太年轻,尽管已经娶妻生子,可毕竟还是属于嘴上没毛的年龄,他的手艺得不到乡亲们的信任,他的生意自然十分轻淡,而且他知道,即使再过些年,他也竞争不过那些干了几十年的老木匠,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这些强劲的对手,在乡村熟人间的一些生意也赚不了几个钱,落个肚子吃饱嘴上有油而已。他决定了,他要去大城市干活去,如今城里人有钱,出手阔绰,去那儿做家具可比在农村做些木桶、桌凳挣钱多。可是父母不同意,理由一则是千里茫茫,一人闯荡不安全;二则是城里人都厉害,你一个乡下小子肯定受欺负;三则是你妻子一人顶门户没人照顾不行。他回答说,凭本事赚老实钱,哪儿都吃得开,何况自己会联络一些人一道出去打天下,家中妻儿还请父母关照。父母还是不同意,他不管,扛着锯子就搭车走了。他走后,父母很生气,也不理会儿媳的生活艰难,反而经常给她气受,吵吵骂骂,没个止尽,目的是希望她写信让丈夫回家,儿媳委曲求全,只有晚上对灯流泪。丈夫终于回来了,不过是春节的时候。一年下来他赚了三五千块,西装穿上了,过滤嘴香烟抽上了,听了妻子的哭诉,他虽然生气,终究也没法,他还是按当初分家时立下的协议,付给了父母每年的养老费,自己则放风要盖新房,想气气父母。父母这边一年未见儿子,也很想念,但碍着当初的尴尬,希望儿子能先上门赔罪。但儿子没来,只是差媳妇送来了养老费。父母立马震怒,养儿不孝,要他何用?于是父亲在后面摇鹅毛扇,母亲出面拿着长竹篙子追打儿子,见人就诉说儿子不孝,儿媳不贤,说儿子出门回来连父母看都不看,又不要你什么礼物。并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找村长评理,村长于是要儿子去看看父母。儿子去了,父母又嫌没带礼品,又在人前说,有钱造新房,无钱孝父母。于是打打闹闹过了个年。第二年春节,儿子接受教训,拎着礼物去看父母,但父母又嫌养老费太少,母亲又拿着竹篙满村追。如是追了两三年,无非是儿子不把父母放在眼里,有几个钱了不起,而且儿子如今有钱并非托父母之福,反而是反抗父母而得。想到这里,一贯自以为是的父母在乡人面前脸上十分挂不住。他们一方面希望维护住自己的威权,另一方面也希望儿子有两个钱不要太张狂,所以要给他些教训,让他在乡人面前出些丑。如此用心良苦,可毕竟嫌粗暴了些,儿子终究没理解,心里就种下了病根,隔阂就这样形成了。随着这些年出门干活的人多了,一道儿出去的人也不像过去那样一条心了,即使亲戚关系,在金钱上也亲兄弟明算账,一毫也不放松。南方省份有个木匠,他带着大舅子出去干活,大舅子人笨了点,一个人揽不到活,只好权认妹夫做师傅,可是木匠行里有自己的规矩,做徒弟的得有个徒弟的样儿,徒弟日常生活上要伺候师傅,师傅要打就打,要骂就骂,三年之内没有工钱;出去干活儿,师傅只管吃住和来回车票;出师后跟师傅干活儿,前两年工钱也只能拿七八成。这位大舅子是带艺投师,何况师傅又是妹夫,他的妹夫师傅带了五六个徒弟,对他还算开恩,不伸手打他,只是偶尔骂他几句,工钱给他一半。这位大舅子很恼火,骂几句还能忍受,工钱凭什么只给一半?好你这个妹夫!回家以后直奔父母告状,父母于是大骂女婿,女儿也跟着受骂,可是女婿有话:没钱花,我可以借给你,但工钱吗?凭你的手艺,你能挣到我给你的钱就不错了,何况还省了你找活儿的麻烦。三年师满后,大舅子还是跟妹夫一道出去干活,不过现在是各干各的,只是合租一间房子。妹夫是老江湖了,活儿源源不断,大舅子就差了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经常在家看家,挣的钱只够糊口。妹夫对此无动于衷,于是大舅子生气了,经常晚上顶住门不让妹夫进来,少不得又大打出手。最后大舅子要求妹夫把揽的活分些给他干,妹夫说,给你活容易,要提成,不能白给你。技不如人,虽然贵为大舅子,也只好乖乖给妹夫佣金。这事一时传为乡里笑话,乡人一面笑大舅子窝囊,一面骂妹夫不近人情,认钱不认人。这故事后来还有续篇,那位妹夫后来移舵别处,原先发展的地盘被大舅子接过去了,这位大舅子后来也带了几个徒弟,其中包括自己的小舅子,他也摆出自己妹夫当年的谱,吃“徒弟”,拿佣金,几年下来,俨然一副小康模样。出门的人为钱闹得沸沸扬扬,惹得乡里议论纷纷。老人们为此大大摇头,他们认为年轻人做生意就是靠坑蒙拐骗,而坑别人只会得逞于一时,决不会长久。还是回家种田吧,插田的不插田,那还成什么世道?他们反复地讲述着一个寓言式的“荞麦粑”故事:某朝大饥之年,有江湖行客二人,一背元宝,一背荞麦耙,由于有钱也买不到吃的,背元宝的人最后饿毙沟渠,而背荞麦粑的人靠着那些荞麦粑不但没饿死,反而得到了那位背元宝的死人的元宝。老人们咀嚼着这个故事,一再告诫年轻人,不要看着钱好,钱这玩意儿,说穿了不过是一张纸,饥不能食,寒不能衣,而且它还是个祸胎,最是招惹祸患。所以,还是种田打粮吃饭是正道。挣点血汗钱换些日用品,一个人的愿望也就足了,还要更多的钱干什么用?所谓“便宜钱在眼前,血汗钱万万年”,就是了。马克思曾把东亚的小农比作一袋马铃薯,每个马铃薯尽管互相碰撞,但它再碰撞也永远无法冲出袋子的束缚、成为一个有动能的整体力量。马克思说的是过去的中国农民,如今的农民,曾经被铐在大地上的双脚自由了,年轻的马铃薯们长出锐角似的尖芽,其势犹如出囊之锥,现出了不可遮挡的锋芒。也许正是这些尚然微弱的锋芒将撕裂这只积年满垢的布袋,划开这片混沌的原野,给我们一望无际的马铃薯田带来希望。

转载请注明:http://www.aideyishus.com/lkcf/8193.html
------分隔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