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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南方周末」
这只疑似金额雀鹛(méi)还是没有通过答辩。
观鸟人吴宗凯描述,先是来了一阵鸟浪,他用单筒望远镜看到黑枕黄鹂,之后向前推60倍,在树干下部看到一只小鸟,“感觉是金额雀鹛”。评委提问:“当时有多远?还有其他鸟吗?”
金额雀鹛体形只有手掌心大小,生活在热带或亚热带的湿润山林中,仅存于中国中南部。迷你的身体上纹路考究,前额金黄,头顶黑白相间,向颈背延伸则变为黄色细纹,翼黑而肩白。
年代末,金额雀鹛由中山大学教授任国荣在大瑶山首次发现,是第一个由中国学者命名的中国鸟种。可惜,本次鸟赛无人拍到。返程途中,“鸟人”在四川荥经拍到金额雀鹛。(吴宗凯/图)
年10月24日晚,紧张的观鸟答辩在广西壮族自治区金秀县大瑶山上演。来自全国的45位“鸟人”三人一组,刚刚在这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进行了观鸟比赛,最终成果需要通过五位评委的答辩——他们来自大学还有观鸟专业社团等,都是更专业的学者或“鸟人”。
来自陕西的吴宗凯等三人结成“西部联盟队”,赛前十天就自驾而来,为的正是金额雀鹛——年代末,这种小鸟由中山大学教授任国荣在大瑶山首次发现,是第一个由中国学者命名的中国鸟种。可惜,没有照片佐证,评委认为“距离远、海拔低,能用单筒望远镜看到基本不可能”。
此次鸟赛也是难得的鸟类本底调查,成果颇丰。种鸟通过答辩,其中14个此前未被保护区记录。评选出的至尊鸟种——俗称禾花雀的黄胸鹀(wú)更是国际极危鸟种、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
大瑶山还是社会学家费孝通的伤心之地。年,他在此田野调查时,误陷猎人的“虎阱”,同行的新婚妻子为寻他而失足堕溪殒命。这次鸟赛也是候鸟护飞行动,调查过程中,“鸟人”们拆除了鸟网和发出声音吸引鸟的设备。
中国内地有规模的观鸟大赛起源于年,当时,湖南岳阳东洞庭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举办了第一届观鸟大赛。鸟赛答辩自年第二届洞庭湖观鸟大赛起设立,证据不足,答辩通不过是常有的事。“观鸟赛已变成地方名片,观鸟爱好者的记录日积月累,对改写和完善各种鸟类的分布图是重大贡献。”朱雀会荣誉理事长钟嘉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答辩:比的是描述能力
大瑶山是“鸟人”的向往地,最想看到的,当然是年代首次在这里发现的金额雀鹛,可惜所有人都没有拍到照片、没能通过答辩。
看到了、听见了,答辩就是出示目击或耳闻的证据。最好的证据是照片,录音次之,若都没有,则要比拼描述能力,甚至模仿能力。
答辩中,鸟人向评委展示拍到的照片。(南方周末记者宋炳晨/图)
西部联盟队答辩时已是22:40,最后一个答辩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热情,手扶桌子,坐得笔直。
三天时间,12组“鸟人”,9条路线,日行两万步起。他们一路将发现的鸟种通过软件上传。并非所有的鸟都要答辩,被发现最多的白鹡鸰(jílíng)就完全不用。
纳入答辩的都是“稀货”。评委根据鸟的罕见程度、出现的时间地点、是否仅有一个队看到、是否超出当地鸟种名录等因素,圈定出疑似鸟种。
搜集证据要靠“鸟人”的三板斧:望远镜、长焦镜相机、录音笔。
最直观的证据是照片,不清晰的也难通过。斑颈穗鹛,这种鸟在大瑶山已有的名录之外,它与名录中已有的褐顶雀鹛都有着褐色的鸟身、相似的体形,不同的是眉纹,略显模糊的照片遮掩了这一处细节,答辩未通过。
飞羽一瞬,多数情况来不及拍照,这就要靠描述。一位“鸟人”对小鸦鹃描述详细,反而引来评委、朱雀会秘书长雷进宇疑问:“鸟起飞这么短的时间,还能看清这么多细节?”对方改口,只是看到脖子比较花,有靠经验判断的成分。答辩未通过。
答辩也要参考鸟类的地域分布。西部联盟队觉得看到了小嘴乌鸦这种北方的常见鸟,但评委认为很多种乌鸦极少出现在广西。所以尽管描述详尽,但最终没有通过答辩。
为了描述清楚,鸟友们不惜手口并用。一位鸟友用右手比划出“7”的形状——7代表赤红山椒鸟的翼斑,左手指着中间的空隙——这是赤红山椒鸟翅膀中的点状花纹,其他山椒鸟的翼斑较为规则或连贯。这样的描述得到了评委、广西大学林学院副教授蒋爱伍的赏识,“别管7还是折,能比出来就说明是它。”
答辩结束,一位鸟友直嫌弃自己“嘴笨”,“知道是那个样子,不知道怎么说。”
耳闻比目击容易得多,但凭借叫声判断鸟的种类更冒险。一些鸟的叫声十分相似;同一种鸟,在繁殖期、非繁殖期或者一天的不同时间,叫声也可能不同。
如果没有录音,只能摆弄自己的嘴和舌头学鸟叫。一组“鸟人”听到了大杜鹃的叫声,即是人们熟知的布谷鸟,他们模仿发出了“布谷布谷”的声音。
这让评委陷入两难。大杜鹃的叫声非常独特,很难听错,但理论上它不会在秋季叫。不过,广西林业勘测设计院工程师余桂东觉得有可能,因为他曾在秋天的一次田野调查中听到过,他投了赞同票。广西师范大学生命科学学院讲师张明霞提出了一种可能:“如果没有听过其他鸟叫,只听过一种鸟这么叫,会认为相似的就是那一种,但不一定是。”不过,她觉得大杜鹃不会听错,投了赞同票。可惜最后还是2:3没能通过。
在钟嘉看来,答辩通不过,鸟一直都在,如果鸟不存在但答辩通过,纳入名录会有不好影响。“等待机会,证明曾经的判断没有错,来日方长。”
加新
大瑶山是生物多样性的热点地区,但路途偏远,距离最近的机场有3小时车程。“鸟人”们几乎都是第一次来这里,他们期待在这里“加新”——增加自己没看到过的新鸟种。
大瑶山的部分区域不对游客开放,能来这里参赛是鸟人的幸运,而鸟人留下的记录,也是给大瑶山的礼物。(南方周末记者宋炳晨/图)
10月22日,清晨6点半,组名“边走边看”、来自深圳的钟钟与队友云雀、薄荷就已启程。早起是有原因的,早上和晚上的鸟多,而晚上光线不好。
这是一个临时组建的团队,钟钟和云雀早已相识,但与薄荷是第一次见面,观鸟活动常是网友见面会。五十多岁的钟钟观鸟龄已有二十余年,从年参加观鸟赛起,她结识了许多网友,以网名称呼——多为鸟的名字。
跟车14公里后,“边走边看”组选择的银杉公园路线需要徒步十几公里的山路。银杉公园建于山间,占地六千余亩,园中小路蜿蜒曲折,山岭优美逶迤,分布有全球最大的银杉植株,被誉为世界银杉王。清晨山间罩着薄雾,潮湿的登山木道旁,金黄的溪水淙淙。
银杉公园建于山间,占地六千余亩,园中小路蜿蜒曲折,山岭优美逶迤。(晴天/图)
比赛第一天,“边走边看”组发现了50种鸟,第二天再“加新”有点难度。
正如“边走边看”这个有些“随意”的队名,观鸟方法并不复杂,但要看运气。在这种“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的静谧氛围中,人是被动旁观者,只能静候时机。
“唰唰——”鸟飞起、落下,或者扰动树叶,暴露踪迹;抑或等待山中的猕猴惊起鸟来。“鸟人”唯一的主观能动力是发出“噗呲噗呲”的声音——这是许多鸟遇到危险时互相散发的信号,以此诱骗鸟主动飞起。
用望远镜不经意地一瞥,钟钟看到一根枝上有五只小鸟,像是山椒鸟却又拿不准。她赶紧用毫米迷彩长焦相机拍下,相机的显示器在一次观鸟过程中被撞碎,但也从不关机,“费电而已,但能拍到好的鸟”。
翻出手机里离线版的鸟类图鉴,钟钟比对判断是赤红山椒鸟。
“白眉地鸫!”听到队友云雀看到这种鸟,钟钟忽然激动,“这是我的‘新’啊!”她顺着云雀指的方向走回看到鸟的位置,等了一会,可惜白眉地鸫没有回来。她有些后悔,刚刚不该一直摆弄录音笔,错过了“加新”机会。
“加新”于钟钟而言很难,她看到的鸟已超过种——超过种的“鸟人”被称为“老千”,据年《中国鸟类观察手册》,中国有野外记录的鸟类数量为种。
幸运的是,几步路后,钟钟透过望远镜在山间树枝上看到一只粗长白色眉纹的黑灰色小鸟,羽翼透着棕褐色,“是白眉地鸫没错了”。
对于“鸟人”来讲,观鸟就像集邮。手机应用、小程序还未普及时,钟钟会把看到鸟的时间地点写在鸟类图鉴上,时间久了,书也翻烂了三四本。
“加新”时刻在观鸟过程中并不多,最常见的景象是听到鸟叫或看到鸟飞过,“鸟人”止步凝神,望远镜巡视一圈,最后一无所获。这次观鸟赛中,经常二十分钟没有一点鸟的踪迹。鸟赛第一天更是遇到了小雨和大雾,只能听到叽叽喳喳叫,但却看不到鸟。参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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