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布谷鸟 >> 布谷鸟生活环境 >> 张立国山谷林间闻鸟鸣
文∕张立国
偶尔到了城郊乡村的小道,猛然听到鸟儿的叫声,唤醒忆根的朦胧时,才感触到生命个体的自我,己是怎样远离了自然,已有多少年没有和自由的生命对话了。惊叹于这种发现,更悲哀自我生命源于自然却远离自然的堕落,在深深的谴责中,苏醒的生命才开始去聆听大自然最纯情的呼唤。
这是我在塞外崇礼山区居山日子里的一个晴朗温暖的早晨,听不见人们的走动。只有山间野生的鸽子悠然地在山谷中那个小村落的土坯屋脊上散着步,不时“咕咕”地叫两声。不知是哪家的老母鸡下蛋了,也在咯咯地闹着窝。村外崖下的树林里,一只老公鸡领着三五只母鸡在林凹里觅食,在不住地呼唤着伴侣。忽然,空中越过的一只什么鸟,传来了几咻哨声,瞬间即逝。随即几只黄灵飞来飞去,也唧唧地叫着。清脆的鸟啼声,就像一股拂面不寒的春风,掠过我这居山者找寻自然而息的心田,感知山谷里纺织娘在唧唧歌唱,粉蝶儿飞来飞去地串花,山间的溪水款款地流动着。
果不其然。这时节,在饱享着温暖、沐浴着初起太阳光辉,且青葱翠绿笼罩着一层蔚蓝色雾霭的山谷中,远处传来了山里姑娘脆生生的歌声。这歌声人影一路惊起了山谷林间隐卧的飞鸟,白头翁按捺不住激动,像一支箭似的向山涧穿去,斑鸠扑腾着翅膀有些笨拙地逃窜,喜鹊扑两下翅膀然后再轻捷地梭向山谷与林间的远方。山鹰则在天空悠悠地张翅盘旋着,似乎在谛听山里姑娘那欢喜的歌声。
这一带山谷是鸟儿息栖的世界,因不同鸟种有它自己特殊独到的语言,或许是受到了喜鹊报喜情绪上的感染,蓦地,悄声隐落在山谷林间各角落的百鸟开始啼鸣起来。是啊,这些大自然自由的生灵们终于耐不住寂寞了,它们用鸟类家族各自保留远古的不同的曲调,唱响了大自然动人的乐章,使得各自喉管中发出的美妙的音乐声和合唱声在氤氲的山谷与林间的上空飘荡。
听,鸟鸣!哦,多么动听的鸟鸣!清脆的、婉转的、短促的、粗犷的、悠长的、缠绵的、悸动的、欢愉的、幽咽的、明朗的、近处的、远处的,时起彼伏!对于我这个来自城里的寻找自然清纯宁静者来说,似乎好久没有听到这来自大自然群起的百鸟的歌喉了。应了这感知鸟类的世界,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的到来,这些快乐的精灵们的啼鸣,或许是在向我致欢迎辞罢。我的心由此而感动,不觉感慨万分,卖弄文骚:鸟儿,你这会飞的天使,是否向我描绘山谷间的花红草绿、溢彩飘香么?鸟儿,你这躲在高高的枝头上,羞答答不肯露面的敏感的小东西,你知道你怎样在拨动着诗人的心弦么?因为有了你——有了你的歌喉,整个山谷林间才显得这般生机勃勃,富有情趣、韵味和灵气!可见,你的欢叫声是大自然的清音,涤荡着尘世里的纷纷扰扰的浮华与喧嚣。
三十多年前,当我生存的冀中平原那个小村落里,还是一片灰色的土砖房时,在百鸟跳动的生息的音符里,整个绿树葱茏的乡间到处都可见它们灵性的身影。儿时乡村的四季,爬房上树,扎一个弹弓,在林间、秋场、落雪的屋子顶上、泛绿的田野间,到处有我和鸟儿嬉戏的身形。我人生的童年就是在麻雀的相伴下渡过的。那时的麻雀成群成群的结对,暮色时分,村落的大树上响彻着它们此起彼伏的啾啾啁啁声。这种小生灵,后来在故乡却奇迹般地减少了,以致于感觉自己当下生命的整个年份里,真的是缺少了童年这曾有过的这份唱响大自然动人的乐章,而泛活的生命里揉进的却是尘世的喧嚣与现代钢铁、水泥板块的碰撞声。
鸟类这个主宰自然音域大舞台的使者,种类一应俱全地从每年的四月初到十月底,齐聚在这光影交织的山谷林间里,此起彼伏毫无间断的“叽叽”“啾啾”“喳喳”的叫声,就像千军万马在宿营,又像是川流嘈杂的集市。这些音域不同的独唱家们全无顾忌,拉开了嗓门,大唱特唱,一种很有穿透力的声音动感着整个山谷林间。“阿优,阿优”,那声调似乎轻轻的呼唤,却显得那么绵长,爱意浓浓。让人由不得要去猜想:它是在呼唤自己的伴侣归来吗?阿优,是爱人的名字吗?很快地,远处传来几声回应似的啾啾声,那意思好像是应答:我在这儿,别担心我!
对这些歌唱的娇小精灵我是非常熟悉的,居山时差不多每天都要去拜访它们,并喜欢悄悄地钻进林间去,摊开四肢,躺在馥郁的草地上观察它们。每次我都陶醉在这些精灵们的啁啾里。有时我趴在开满鲜花的、馥郁的草地上,像一个大甲虫似的,头上的大草帽则活像草地上长出来的一朵蘑菇。快乐的精灵们对我丝毫也不在意,只有麻雀突然感到有点警觉,啾啾地叫着从我头上飞过去,但我吹起口哨来,它们也就不再猜疑了。此外我还对它们进行过一两次贿赂,悄悄地投给它们一些谷粒。身后的山谷里传来了山鸡急促嘹亮的“咕--咕--”声,在山谷里回荡,余音未静,回应的山鸡声在对面的山梁上响起来,同样是余音,令人感叹,山鸡呼朋引伴的声音,真的是很浪漫的。
空山不见人,倒使人感觉到一种生命的快意和心灵的悸动。一蓬杜鹃花开着正艳,我随手摘下一枝,紧紧地把它贴附在胸间,并且把美美的心情放进花蕊中去,心痒痒的。杜鹃花又名映山红。唐朝杜牧曾有诗云:“似火山榴映小山,繁中能薄艳中闲。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坐在泉溪畔的小石上小憩,满眼艳艳火火的映山红让我又不觉吟咏出杨万里的名句:“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日日锦江呈锦样,清溪倒照映山红”来。忽然不远处响起了杜鹃鸟的啼声,似在与我手中的杜鹃花遥呼相应:“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或许杜鹃鸟真正懂得我爱的心,在与我进行心灵上的共鸣的交流。我欣喜地张着两手放在嘴边学鹧鸪叫声:“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接着,在不远的地方,一只布谷鸟正有节奏地唱:“波谷!波谷!”这个让农人喜爱的家伙,它是在告诉人们播谷吗?可现在已经过了播谷的时节。这个问题让我蓦然想起一个朋友对布谷鸟的叫声与我们有着新的探讨,他说人们都认为布谷鸟儿在唱播谷,也许千百年来,它告诉人们的不是播谷,而是遇到不开心的事,要不哭,不哭。真是个有创意的人儿呢!但不无道理。
雁鸣山谷,生动无比,让人无端生出佛意禅心。是啊,静听雁鸣,让心灵皈依宁静;静听雁鸣,让心灵海阔天高;静听雁鸣,让心灵诗意葱茏。同时,它又像天空抛给大地的一条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又像是一首断断续续、缠绵悱恻的情歌,让人沉静在寂寞的思念之中。
夜莺寓居在棕灰色的树枝上,几乎和树枝分不出来。只有仔细注意才能够在宽大树叶的浓密阴影里分辨出它们的巢窝。它们怀着美妙的希望在耐心地孵化后代。在这棵树后的又一处山崖顶上,有灌木丛的枝影,两只白色的小鸟在上面走动着。有时它们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有时分走在崖的两旁。它们从没飞起过,翅膀连扑腾都未有过,它们可能沉游在爱河里,说不尽的甜言蜜语,道不完的知心话儿。暗红色的麻雀是最调皮的家伙。有时它说一些俏皮话,说得腼腆的红脖鸟整整好一段时候都不敢去看邻居们一眼。有时,麻雀感到特别兴奋的时候,它会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对它们高谈阔论。在谈话中偶然涉及到群情激奋的问题时便掀起狂风似地吵嚷。
鸟影、鸟鸣,寄托了多愁善感的诗人们几多欢愉、几多哀怨。“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绿荫不减来时路,添得黄鹂四五声”、“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等等,这些优美的诗句向人们展现了一幅幅多么迷人的有声有色的画面。还有“间关莺语花低滑,幽咽泉流冰下难”、“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黄莺久住浑相识,欲别频啼四五声”等等所描述的情景又是多么叫人愁牵恨惹,不胜感慨……而在音乐家的耳中,鸟鸣,是大自然独特的乐曲,是一种生命的快意和心灵的悸动,因此,他们再次创作,才有了《空山鸟语》的幽静清雅,才有了《百鸟朝凤》的欢腾热闹,更有了《凤求凰》的千古绝唱……“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再品这逾历千年的传世佳句,顿有一种“灵犀通透”之感触,让人由心的赞羡那些看惯繁华于虚虞、弃仕归隐的腹有锦绣的文墨之士,正如赋写此诗的王维,独喜山居的归隐生活才让他的诗文蕴意了深玄精奥的禅机与佛理。
山谷间的鸟鸣是和谐的,几乎每一种鸟的鸣叫都深深印着我童年的影子,在我的耳边和心底,它早已谱写成一支悠扬婉转的曲子,每一个音符都是一次回首。或是和着阳光明媚的欢笑,或是伴着牧人清脆幽婉的笛音,或是为豪放嘹亮的山歌配着乐,或是为春回大地,百花绽放报着信,或是干干脆脆,大大方方地在清晨雾霭的枝头,呼朋引伴,卖弄卖弄……但无论怎样都为黎明破晓.让人们在新的一天用新的精神迎接新的挑战,奏响着最昂扬的生命交响曲。
清脆婉转的鸟音,格磔啁啾,真的是那样动听,且富有感情。夜莺唱着晨曲来欢迎它们的情人,鸫鸟在白桦树梢迎着日出高声歌唱。它们在祝福这新的爱情的一天的开始。坡地上野生的罂粟花开得火红,白色的雏菊在谈论着可爱的姑娘们的纤嫩的手。看着林间百鸟一对对安详、忙碌、悠闲、形影不离、你追我赶的样子,我真是倾羡极了,不觉想起一首歌: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鸟儿们展露的爱情世界里,没有什么惊天动地,只有这样默默地相守,是自然界生命体能的根本。她们之间的追逐、嬉戏,是两情相悦、至情至性、至真至爱。这一切,还有我所听到的一切,都非笔墨所能描绘的。百鸟翻飞,多不胜数,以至天空、山谷和林带无处不是莺啼鸟啭。这些墨点般的精灵们,犹如山谷中的音符,在林间跳挪着、栖落着、歌唱着。
山谷林间跳动着生息的大自然音符,总能引领人的思绪承接千载,物我两忘……鸟类是最惹人喜爱的动物,它那婀娜的舞姿,婉转的歌声,绚丽的羽毛以及奇特的生活习性,给人类生活增添了无穷的乐趣。鸟类的啼鸣和腾飞的形象过多过少地带给了我们祖先神思般地遐想……靳之林先生在《生命之树》中曾写道:华夏原始氏族部落的鸟图腾崇拜与生命之树、生命之花、太阳花崇拜是三位一体、合而为一的。一些少数民族对于鸟类的崇拜与敬仰更是虔诚无虚,他们认为鸟类,在冥冥中能祈祷他们的民族永远幸福与安康。有鸟叫的日子,我会拒绝所有的那些无病呻吟矫揉造作的靡靡之声,啼听百鸟婉转动听的鸣叫,欣赏它们美丽的歌声,让天籁之音在心中久久回荡。忧郁的时候,鸟鸣声使我感到凄美,听得我心碎;快乐的时候,鸟鸣声听得我心醉。其实,不管是心碎还是心醉,都会使我心灵达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美的境界。因为这些歌唱家们从黎明的晨噪到傍晚的暮啼,始终在为人类唱着一种幸福,唱着一种希望。且犹如小溪潺潺般,醉人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