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坐出租车后排，无语，师傅突然说：“一场雨后，树全绿了！”。望向窗外，黔江城梧桐树的叶子突然长满了，密密的、绿绿的，很酽，似乎要从枝头流下，连那粗壮的树干也是绿的。“是哈，好绿！”四月维夏，绿满山川。

四月，适合出去走走。到乡下去、去山坡、去田野、去小河边，随处都行。约三五好友，带上几个小娃，一路叽叽喳喳、嘻嘻哈哈，来一场暮春之行，体验一把两千五百年前曾点的理想，不亦乐乎！

去小溪边吧，溪水静静地流着、诉说着，没有了冬季的澄明，多了些许内涵，没有夏季的彪悍，却凸显出宁静与温柔。小孩最可爱小溪了，一粒河砂，一块小石头，一只已长出后腿的小蝌蚪，他们都可以玩上好一阵子。实在乏了，用手挪动石头，垒一条小沟，把溪水改道、引流，也或是把沟坎边的出水，挖一小沟，引水入小溪，做着属于他们的宏大的水利工程。这时没什么危险，你只需在旁边，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孩子们自有他们的世界。累了，找一块石头坐下，晒晒太阳，一点不觉得热，看看那满山的嫩绿，在太阳下闪光，隐约在跳动，那不是风，是绿的涌动，生命的欢笑。天空蓝蓝的，几片白云点缀其间，似乎不忍离去。几声清脆的山鸟啼鸣，把我拉了回来，闻到山林间飘来的缕缕山花的清香。

同行负责炊饮的好友，正忙得可以。碳火已经点燃，烟雾在林间穿行，烧烤架早已支好，土坑灶已经挖好，食材应有尽有。准备柴火的、切菜的、烧烤的、煮饭的、拍照的、说笑的、吃的、喝的、闹的、跳的，各就其位，各行其是。来一个特写，甩两句豪言，笑一笑，啤酒一厅早已下肚。……向晚，咏而归！

到乡下去走走，回老家去吧，一切都是新鲜的，一切都在努力向上，树木的叶片正式长成，犹如十八九岁的青年，刚好有其父母的身影，却不显老成，刚刚好。槐花开了，柚子花也开了，雪白雪白的，香味诱人。蜂蝶飞舞，山鸟啼鸣。离开城市的闹嚣，来这里做一次寂静的冥想，清新微甜的空气，或淡或浓的香风，瞬间让你精神起来、活跃起来。

“乡村四月闲人少。”如今的乡村不仅仅闲人少，而是人本身就少了，我老家原本百十来号人的村子，如今只有七八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在默默地守护着村子，留住我们的念想。他们都走了，我们的村子可能也被带走了。

如今的乡村少了青壮年掮锄挑担的身影，少了小儿追逐嬉戏的画面，少了犬吠，偶尔会遇到几只懒洋洋的鸡。运气好的话，你会遇见一位老汉在地里劳作了，一老婆婆提一罐茶水，端一碗吃食给老头子送去。老头子就蹲在地头认真地、甜蜜地吃起来，老婆婆则去拾起地里的杂草来，偶尔也问老汉两句。一直到日当午，他们预定的活儿干完，才会扛着锄头，背着背篓，一前一后回家去。

带小孩回老家，他也是呆得住的，一把小锄头，一根棍子，甚至一枝嫩树枝，他都能玩上好一阵子，玩出好些花样，不用管他，只要你不怕泥巴沾上他的衣服。还可以带他到田间地头走一走，走走他父母曾经走过的地方，见识一下他父母曾经吃过的野食儿。抽一根茅草根儿，剥开，把里面嫩绿的绒绒放入嘴里嚼，还会回甜，只要你陪他，保证手儿里一会就是一大把茅芧针。早熟的刺泡已经红了，水灵灵的，找一片宽大的叶片做个兜子，很快会摘满，又会过去好些时光。四月的乡村，可食的野食很多，刺臺（一种野蔷薇的嫩茎，剥皮后可食，脆甜多汁）、野樱桃、茶片、茶果等等。看看年迈的父母，陪孩子玩玩，找一找乡间的味道、家乡的味道，也挺好！

四月，叫醒我们的往往不是闹钟，而是晨曦与山鸟。醒了就不易再睡去，又不想立马起床，仰躺在床上，闭着眼晴，听这微光中各种各样的鸟鸣，好生热闹。四月，鸟儿似乎特别爱叫，小鸟叽叽，大鸟喳喳，单个的，成对的，叫个不停。你仔细听，自然中的鸟鸣也如一个社会，挺有意思。

“几磕转儿、几磕转儿……”声音洪亮又特别的是竹鸡的鸣叫，像对小孩吼叫，不听话就给你“几磕转儿”，教人警醒，催人奋进。其叫声由慢到快、由低到高，最是卖力，即使最后疲乏了，也还要扯着嗓子嘶吼一两声。小时候听老人说，这鸟叫完后就晕了，好捉。有次就在土坎边上叫，我们几个小伙伴们就悄悄地潜伏过去，等它叫完了，好捉它。叫完后，我们已经站到了树枝下，斑鸠大小，长有褐色羽毛的鸟，还没等我们伸手，它扑翅一下飞走了，飞得慢而且很低，似乎才从晕中醒来似的，引得我的小伙伴们一顿愁肠，后来就再没遇到过这么好的机会！近几年才知道，这种鸟叫竹鸡。

“狗饿——狗饿——”这种鸟雀，我没见过它的真身，声音很有穿透力，就在我工作地边上的树林里叫，略显悲凉。据传说，有一家儿媳妇儿，炖肉被狗子偷吃了，公婆不善待她，打磨她，她死后变成了鸟，还在叫“狗饿、狗饿”以还她清白。也或是说到了四月，你还不劳作，不耕种就会饿——饿。鸟儿操碎了人间的心。

警醒后，就是行动了。“掏沟堵水——哥哥”这是斑鸠雨前的指令，这灰色的大鸟实际很懒的，简单的几根树枝搭一个巢，就开始孵蛋。关键是它还摸不到春秋呢？老人言：刺巴林里的斑鸠，摸不到春秋。

“布谷——布谷”犹如一位老者的谆谆教导。四月的雨不粗狂，是温柔的，如雾如烟。布谷鸟就该在这样的烟雨中啼叫，才能让人感到美。“碗豆包谷——”也或是“碗豆挂角儿”，这种鸟一叫，你看希望就在眼前了，不会饿死了。

麦子黄了吧！菜籽黄了吧！我心爱的阳雀也开始啼叫了。“贵贵阳——贵贵阳”，担心人们不把粮食里的杂物扬干净，不把粮油晒干。奇妙的大自然，神奇的精灵们，它们居然时刻不忘人类。

四月正芳华，一切刚刚好。忙里偷小闲，倚窗听花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