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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院子有棵栀子花，之前听我姐姐说，还是她十几岁打秧草，从隔壁村一户人家要了一棵幼苗，回来栽上就活了，一晃五十多年。我记事时候，门前垒着一个土台，四周石头镶嵌，栀子花就在台子上，独自享受着殊荣。每年插秧季节，布谷鸟叫了，花苞就应声而出，探头，嫩绿嫩绿，像发芽的叶子，不仔细看，真看不出花苞来，数一数，有数十朵。过几日，花苞前端微白，稍无声息，越来越白，绿色变淡了，微微的青，花苞也越发饱满，像怀孕的女人，仿佛一个生命就要诞生。早起，栀子花就开了，静静地立在枝头。栀子花纯白，没有一点杂色，每片叶子都沁染着露水，屋前屋后都荡漾着栀子花的味道。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就来讨要，或者径自去摘。有的戴头上，有的别针挂在胸前；还有人家放在碗里，搁在堂屋的桌子上，或者放在床头，挂在蚊帐里，白天黑夜，走路睡觉都能闻到栀子花的香味。栀子花香味浓郁，去浊清心，倍受人喜爱。上学的时候也常摘几朵，带给老师和同学。从开花第一天开始，每天早晨都有花开，持续大约半个月的时间。在雨天的早上，栀子花就更显清新脱俗。雨水落在叶子上，花瓣上，轻轻抖动，水珠就跌落下去，层层跌跌，如音符跳动。叶子更绿，花儿更白，香气也更浓郁。年后，村子有人来挖根树枝回家去栽，如我姐姐当年一般。一棵，两棵，三棵，栀子花的血脉村连村，家连着家。栀子花在农村是最普通的花了，稍留意就发现许多人家的门前屋后，墙角院落都有栽植。栀子花并不需特别的施肥浇水，兀自生长，四季长青，可谓农村的村花。有时候在市场上看到有老奶奶提着篮子卖栀子花，满篮子雪白，或者用针线穿成一串挂在脖子上做招牌，一块钱三五朵，不贵，但也是栀子花的价值。有谁看到过艳丽的玫瑰花摆在市井上买卖，又有谁把高贵的百合戴在头上东奔西走呢，栀子花可以。栀子花是寻常百姓的真爱，最接地气的花儿。走在街上，常常看到些老奶奶头上戴着，胸前挂着，手里拿着，栀子花是她们那个年代最美的装饰，乌黑的辫子上红头绳系着两朵栀子花，俏丽可爱。老家房子后来翻盖了，栀子花移栽到院子。树干虬劲，枝繁叶茂。老母鸡常带着一家老小在下面喜闹，阿猫阿狗也常凑热闹，聚在下面。夏天乘凉，雨天躲雨，栀子花树变成一具温馨的保护伞。有首流行歌曲，唱到“淡淡的青春纯纯的爱，...”赞美栀子花，也赞美爱情。青春是美好的，意味着单纯有活力有朝气。栀子花洁白、清纯，契合了爱情的本质。纯洁，朴实，自然，这是栀子花的美丽宣言和生活哲学。有朋友说小时候最爱栀子花了，问为什么现在不是呢，回答说现在也爱，只不过不是最爱了。审美在变化，反应潮流和观念在不断改变。不难理解婉约如小家碧玉的栀子花，如何赛得上娇艳富贵牡丹了。我们歌颂的情感是美好的，但又常常显得那么苍白。老家老屋没有人住，偶尔回家看看，院子杂草丛生，枝枝蔓蔓，篙草一人多高。栀子花被挤在逼仄的空间里，委屈心碎。清理一些野篙杂草，想必不久又回到了老样。有搞园林绿化的人要收购，三千两大银，家人舍不得，不同意；曾经想把移栽到城里来，又嫌麻烦，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栀子花就在老家院子里守着老屋，相依相伴，听风风雨雨，看日出日落。失落的栀子花将会慢慢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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