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声永恒
文/陈德军(山东德州)
儿时的记忆很难忘却。深夜,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电脑前,耳旁突然回响起故乡的鸟语禽声,那原本熟悉的一切,虽隔了时空,回想起来,依然十分亲切……
有一种鸟,貌似信鸽,常常在谷雨前后出现,当地俗称野布鸽,大概就是布谷鸟吧,它的叫声很简单,只有两个短音——“咕咕”,仿佛四五岁的男孩在叫“姑姑”,清脆而响亮。它往往一边鸣叫,一边快速从田野上空掠过。
啄木鸟,以啄木吃虫为能,当地俗称‘釺打木子”。它的头顶有一簇羽毛,看上去十分精神,身上五颜六色,嘴巴尖而有力,啄起树干似卖豆腐的梆子,“梆梆梆梆”,很远就能听到。当地有顺口溜:“釺打木子叨树皮,笤帚疙瘩是你姨。”啄木鸟的叫声清脆、亢亮,听上去和汉字的“咕咕叨树”差不多,当地人又称其为“咕咕叨树”。
麻雀是一种活泼好动的小鸟,眼睛小小的、圆圆的,透着精神。盯人时,小脑袋瓜儿左顾右瞧,十分机灵。在地上觅食或闲玩,总是蹦蹦跳跳,一遇危险则陡然高飞。麻雀单独活动时很少鸣叫,有人威胁窝内孩子时,母亲会发疯似的“喳喳”乱叫。有时众雀共栖一树,争先恐后地欢鸣,听上去十分热闹。
燕子是我喜欢的小鸟之一。它的身材修长,行动敏捷,有剪刀一样的尾部、麻雀一样小巧圆润的脑袋,还有一对一下子看透人心的圆眼睛。每年春天,燕子都如期从南方返回,在寻找、休整完旧巢后,愉快地高飞低翔,双双追逐。那样娇小的身子,竟能飞跃千里至江南,并按时准确地回到旧巢,多么聪颖和神奇。细雨微风时,让人自然想起“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的千古佳句。有时飞累了,就栖息在树枝、房檐或空中的电线上,放开喉咙欢快地歌唱。燕子的歌声清脆婉转、曲调丰富,常常先发出一串急促的唧啾声,再节奏变缓、声调下滑,最终拖出一个长音,每次鸣叫长达十几秒,常常反复鸣唱六七次,听上去非常过瘾。
蝉在乡间十分常见。盛夏时节,从村外到村内,只要有树的地方,就能听到蝉鸣。蝉的叫声高而直,“吱——吱——”,声音很长,单个听起来算不得悦耳,听久了还有些单调,但成百上千的蝉一起和鸣,那气势颇为壮观,如果一个人独步林间,或许可以品到“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意趣。通常,蝉的幼虫在地下呆三四年才能成熟,然后使出全身力气,费劲地拱出地面,再慢慢爬到树上,脱去外皮蜕变为蝉。蝉的生命很短,整个夏天是它们最好的时期,所以有生之年它们十分珍惜,你叫我喊地尽情放歌,充分展示着自己。
蛙的种类很多,我们那儿最多的是青蛙。青蛙的个头儿比较大,背部饰有绿色条纹,蹲踞时貌似虎状,让人想到毛泽东的那首《咏蛙》诗:“独坐池塘如虎踞,绿杨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青蛙的叫声比较大,但安静时只发出舒缓的“哇——哇——”声,清脆、响亮,夜间听起来十分悦耳。夏日,每逢大雨过后,沟满河平,各种蛙白天黑夜不停鸣叫,有的哇--哇--,有的“咯咯”,更多的是“滚儿--呱儿”,众蛙唱水,各显其能,当地人戏称“蛤蟆吵湾(池塘)”。
家养的动物,因为天天能见,所以叫声更为熟悉,听起来也更觉亲切。狗的叫声在乡间最常见。小时候,村里几乎家家养狗。狗是极忠诚的动物,不管主人多么贫穷,即使没东西给它吃,也绝不背叛主人,依然静卧大门口看家护院,恪尽职守。白天因为乡声嘈杂,狗的叫声往往被淹没,不大引起注意。晚上万籁俱寂时,一有异样的声响,狗便大叫报警,“汪、汪、汪”,高亢的叫声能响彻全村。
猫的动作灵活,叫声颇娇弱,“喵——喵——”,挺让人怜爱,起初我却不大喜欢它,是因为一个传说,大意是:猫奸诈,狗忠诚,猫嫌贫爱富,狗不舍穷家。初听这个传说时年龄还小,竟信以为真,后来渐渐长大,慢慢接受了这种体态娇小、颇爱干净的小动物。
猪的形象似乎一直不佳,常与憨态、不卫生相联系。其实,猪也有很多可爱之处,小猪犹如三两岁的小顽童,喜欢相互追逐嬉闹,吃奶吃到高兴时小尾巴会不停地摇来摆去。母猪给小猪喂奶时最显温馨,它乖乖地偏躺在那里,任由五六只、七八只幼崽争相吮吸奶汁。母猪的乳头有两排,偏躺在那里只露出一排,三弟小时候常常蹲在那里学弹“弹琴”,母猪一动不动,很老实地躺在那里,任他“弹奏”。每逢艳阳高照,大猪吃饱后,会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晒到得意时,任你怎么踢他、轰它,都懒得一动。有时如果它饥饿难耐,听到呼唤会一改常态,表现得十分机灵,在村外老远处,竟能听出主人的声音,一溜小跑地来到你跟前。和其它动物相比,猪的叫声比较单调,平时只是“哼、哼”几声,遇到威胁时才会“嗷、嗷、嗷”地高叫。
小羊的叫声很好听,“米啊,米啊”,又嫩又软。老羊的叫声则要高得多,“吗——吗——”,听上去仿佛半大男孩在喊妈妈,绵厚浑长又不乏温情。
驴的叫声很响亮,开始似乎憋住了气,发声有些不畅,“嗯啊、嗯啊”十多秒后才大出一口气,然后声音逐渐降下来。驴的叫声颇具感染力,很远就能听到。有意思的是驴打滚,开始三番两次地努力,怎么也翻不过去,可一旦翻过去一个,随后便能十分顺畅地连翻几个,然后懒懒地躺在地上,慢慢起来,抖去一身的土,显出很轻松的样子。
牛是可敬的动物,“吃的是草,挤的是奶”,在乡间担负着拉车犁地的重任。牛的性格温顺、行动迟缓,叫起来也是慢声长调,“哞——哞——”,透露着厚道与忠诚。
夜里听到最多的是鸡鸣。鸡是那个时候家家必养的宝贝。我年幼时家中没有钟表,村里没有电视,更没有手机,计时工具十分有限。早起上学、做买卖或出远门,主要以鸡鸣来推算时间。半夜过后,乡村十分寂静,公鸡的鸣叫显得十分响亮。开始往往一鸡独鸣,“喔喔喔——”,高亢而辽远,在静静的夜里有很强的穿透力。很快第二只、第三只也开始鸣叫,慢慢地十几只、几十只参差亢鸣,由本村到外村此起彼伏,高高低低,形成明显的层次感,渐渐弥漫成一片,合成一曲丰富嘹亮的交响乐。大概十五或二十分钟后,鸡的鸣叫声开始变少,渐渐地只剩了三两只在坚持,很快便停止鸣叫,乡村的夜重新变得静寂无声。过了大概一两个小时吧,一只鸡又开始领唱,新的合奏又渐渐形成、扩大、减弱、消退。这样重复三次(鸡叫三遍)后,离天亮就不远了……
母鸡平时是不叫的,下蛋后会习惯性地叫一阵儿,也许因为下蛋成功而自豪,也许为了引起主人注意,好撒些玉米粒作为奖赏,总之这时的母鸡会“咯咯嗒、咯咯嗒”地叫个不停(小时候我总认为在喊“哥哥打、哥哥打)。母鸡孵蛋时最能体现献身精神,常常不吃不喝,一趴就是一上午。小鸡孵出后,母鸡表现出的伟大母性更加让人敬佩。天冷时,它会用宽大的翅膀给孩子遮寒。遇到老鹰或人类威胁时,它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伸开翅膀“咕咕咕”大叫着发出警告。艳阳高照、风和日暖时,它会悠闲地带着孩子们散步、捉虫,母亲在前面走,“咕咕咕”呼唤孩子,孩子们很听话地跟在后面,那种温馨的画面至今仍在眼前浮动…...
鸭是一种爱吵闹的动物,特别是大雨过后,总是摇着尾巴满院子啪嗒啪嗒乱跑,高兴时会引吭高歌“嘎-嘎-嘎-嘎-嘎-嘎-”,一口气会连叫六七个嘎音,一开始便升到最高音,然后声音逐次降低、减缓,划成声音的半个抛物线。我家的大门正靠一条大街,沿大街往东米有个池塘。每天早晨一开鸭舍,憋了一宿的鸭子们就伸伸懒腰、抖抖羽毛,迫不及待地朝池塘跑。好奇的我有时会跟在鸭子后面一起跑,看着它们身子摇来摆去,很高兴。跑到池塘边,鸭子们争先恐后地噗噗入水。在陆地上它们十分笨拙,一旦入水则动作灵巧、潇洒自在。有时它们撅起屁股,钻到水下捉鱼逮虾;有时浮在水面,悠闲自得地晒太阳;有时听到我呼唤,会迅速上岸,跟我一路小跑赶回家中。
白鹅的行动要高雅得多,走起路来不慌不忙、昂首挺胸,仿佛情得志满、气宇轩昂的将军。在水中,它们不慌不忙、动作悠闲,“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安然而淡定。鹅的叫声舒缓、高亢,“啊---啊---啊——”,曲项向天歌的样子充满美感,听上去底气十足,充满自信。
乡声的种类其实还有很多,比如屋角“唧唧唧”的蟋蟀声、高空“哦——哦——”的大雁声,皎洁月光下浅唱低吟的夏虫声,听上去都爽心悦耳、温暖亲切。
这,便是我记忆中的乡声!
陈德军,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德州市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禹城市作协副主席,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望月文学》十佳散文作家,禹城市教体局教科所所长,山东省教育学会理事,山东省教育科学院访问学者,曾获全国目标教学研究先进个人、山东省教育科研工作先进个人、德州市教学能手等称号。
业余时间从事散文创作,在《时代文学》《当代小说》《鲁北文学》《当代散文》《西部散文选刊》《望月文学》《黄河文艺》《禹城文萃》《齐鲁晚报》《山东教育报》《山东工人报》《德州日报》《德州晚报》《禹城市报》等报刊上发表散文随笔余篇,其中14篇散文在各级文学征文或大赛中获奖,6篇被选入《年中国精短美文精选》《中国散文经典》《齐鲁文学作品年选·散文卷》等选本中,著有散文集《享受阳光》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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