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下夜班归来的时候，沿着车水马龙的人行道，漫不经心，优游归来，走走停停，安步当车。不远的山头，绿油油的一片，没有湖光，只有山色，耳畔倏忽传来清幽悦耳的鸟鸣，瞬间让人想起那些布谷鸟叫的岁月，又把我带到那热火朝天的农忙时节。只是一切鲜活的画面，都在岁月的长河中冲刷殆尽，只有耳边回旋反复的鸟悦。

显然，酷暑已然到来，稍有感触的人，看看那一大清晨在《兰花草》音乐声中缓缓徐行的洒水车，就知道什么是“骄阳似火”。而那沿路飞溅的水雾，分明是将这光洁的马路敷了一层薄薄的保湿霜。可是，火球慢慢升起，待到烈日当空，就不难感受到这夏天，真是一个脾气火爆、喜怒无常的孩子，要么骤雨初歇朝阳出岫，要么晴天霹雳，雷雨交加。而，几只鸟儿簇拥在凤凰木高大的树冠上，喋喋不休地吧唧着什么，在火辣辣的阳光底下穿行，全身上下无一例外，都汗涔涔的，可是，那些清脆爽朗的鸟悦，难免给这即兴表演的夏天配了一支华丽的乐曲。

我想，如果一个人浪迹江湖，那么必然是形势所破。自从若干年前远走他乡，被工作五花大绑之后，便从此牢笼百态、身不由己，再无闲情逸致可言。记得那些年，在山窝里生活，一边放羊放牛，一边寒窗苦读。土生土长的少年，见过花鸟虫鱼，闻过鸟语花香，也吃过五谷杂粮，对自然界也是耳熟能详，至于，那些明山秀水的风光，也就习以为常。

我想，生在巷陌，身处井隅，人穷志短，思维和认知，也都停留在浅层次的表面上。就好比那些花鸟虫鱼，那些鸟语花香，那些五谷杂娘，那些明山秀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农村人眼里，又有什么还奇伟瑰丽的呢？在他们看来，山就是山，水就是谁，花开就是春天来了，五月登场就是立夏了。至于那些啁啾不止的鸟叫，鬼才知道它们要唠叨些什么瞌呢？

眼下，正值五月，没有“淡妆浓抹总相宜”的佳色，没有“茅檐长扫净无苔”的闲适，五月就是百鸟争鸣的季节，五月就是夏天最好的代名词。走近五月，会被远山近水婉转悠扬的鸟啼所吸引；走进五月，会被东阡南陌的层层麦浪所陶醉。细看，梧桐树上，几只喜鹊在盘桓追逐中打情骂俏；静听，深山老林，杜鹃在残阳底下载一吼为快。那些小精灵恬静快活的神情，却一直让人浮想联翩、热血沸腾。没有之前“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风姿绰约，也没有尔后“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如四时同”的鲜妍明媚，可是，这个当初不愠不火的月份，却也开始如火如荼地进行了，我们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然而，此间的夏天，有什么可圈可点的情结呢？虽然没有“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春色，没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秋意，可是这个万物生长的时节，依然有清幽淡雅的鸟悦。置身一座城，束缚一个人，生活固然是单调的，日子必然是乏味的，在无数单调和乏味的现实里，还有什么能够带给我们片刻的欢愉呢？我想，如果不是鸟悦，就没有“山光悦鸟性，禅房花木深”，夏天就不会这么丰盈充沛。如果不是鸟啼，就没有“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生活也不会这么诗情画意。我想，若有心愿，我宁愿回到二十年前的故乡，那里一派鸟语花香，我的内心也会平和自在。农村人的语言，也就是大自然的语言。纵然到处是“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场景，可是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才是农村人生活的真况。偶尔会有鸟叫，因为布谷鸟的啁啾，会让人们的生活有趣。

曾经，在遥远的山村长大，也是在鸟语花香的尘世成长。无处不是柔肠百转的乡音，麻雀三三两两在枣树上追南逐北，那密密匝匝的掺和，也够闹腾；翠鸟从水面一掠而过，惊叫一声划破苍穹，何其不是壮观；百灵鸟在万花丛中嬉闹不止，甜美的嗓子总是那么动人；黄鹂鸟栖息柳枝，那清脆的歌喉如此醉心。布谷鸟是最忠实的信徒，它一声”咕咕”，夏天即到。无处不是鸟儿的记忆，却每每让人身心愉悦。只是后来，我再也没有见到它们华光满目的轮廓，可是，这并不要紧，泰戈尔说过：“天空没有鸟飞的痕迹，但它已经飞过”。是啊，那些渲染生灵，总是那么欢快且热烈，充实了我们的岁月。

如今，时光走远，那样纯碎恬适的生活氛围，并不属于我。无可厚非，穷在外奔波，富在家守成。有什么办法呢？夏花绚烂的时节，伴随炎炎盛夏来临之际，或多或少会听见几丝鸟鸣。蛰伏南方的小城，有什么入眼的佳色呢？纵然木棉树开花红了半空，凤凰树开花红了一城，可是，如若没有鸟鸣，势必一片死寂。相比大城市里车来车往的喧嚣，小乡村里鸟语花香的优雅，纯乎更让人羡煞。不然，青史上那些峨冠博带的王侯将相为何在白首暮年之际，纷纷选择告老还乡呢？与其说是韬光养晦、急流勇退，倒不如说是流连山水。或宁静致远，或优雅清静，一方斗士，南窗佳色，勿扰勿闹，偶有几声鸟鸣，如此而已，便足矣。其间，炎炎盛夏，鸟儿枝头叫，行人花间笑，看看湖光山色，闻闻鸟语花香，内心也会舒爽无比。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