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布谷鸟 >> 布谷鸟的种类 >> 我与长垣县城散文高自双荐读荐转
是寻觅少年时那一行小小的脚印?是重温青葱岁月曾经有过的梦?是陶醉于眼前的繁华和流光溢彩的美景?
我出生在长垣县城东北方向黄河滩上一个叫东榆林的村子。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黄河滩上读的,没有在县城读过书。长垣县城,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是陌生的。不知为什么,在我们那里,村里的人说长垣,不说长垣,而是说“长岸”,或者说“城柳”,把长垣的“垣”念成了“岸”,把城里的“里”念成了“柳”,字音念变了调儿。所以,小时候,我只知道“长岸”、“城柳”,而不知道长垣、城里。
长垣、城里,在我小时侯的心目中,可是了不起的大地方。
记得第一次进长垣县城,是在年。我正上小学,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学校接到上级的通知,要组织小学生到长垣县城参观一个展览。
学校离县城有50多里路。没有公共汽车,我们就地蹦儿进县城。才刚半夜,鸡叫头遍我们就起床了,走过了一个村子又一个村子,黑黢黢的宁静的夜幕里,我们不时听见远处近处此起彼伏的鸡鸣声。
小孩子们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开始的时候,大家觉得新鲜,走路走得很快。走着走着,脚也疼,腿也疼,不想往前走了。可是走了大半的路,又不忍半途而废,只好走走,歇歇,歇一会儿,走一会儿。临近中午时分,我们走到了长垣县城。
豁豁牙牙泥土夯筑的城墙上,是当风抖着的荒草和灌木丛。城墙里边是低矮破败的古老的房子。与我们村里的多是土坯房子的区别是,县城里的房子密度似乎大一些,是砖墙。墙砖可能年头久远,风雨剥蚀,蒙着白花花的盐碱花子,没有多少活气。
穿过几条窄狭的街巷,老师领着我们走进一个院子,参观展览。展览好像是连环画形式。展览的内容里头好像有一个地名叫什么西沙窝村啥的。展览的地点在县政府门前一条南北街的路东,据说是县委党校的院子内。参观过展览出来,已经晌午大错。同学们肚子都饿了,拿出来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凉红薯或窝窝头硬啃,也没有水喝。买东西吃吗?那时谁都没有钱。下饭馆吗?就更不用提了。
我们班里有个同学,他表姐给了他几毛钱,买了两个刚出炉子的火烧吃。一个火烧下肚,正要咬第二个火烧时,被一个乞丐夺跑了。乞丐
这是我第一次进长垣县城。时间过去了50多年,饿急了的乞丐边跑边吞边往火烧上吐唾沫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时隔11年,年冬天,我参加了国家恢复高考制度后的第一次高考。高考的考场设在方里东街路北的一所小学,不知为什么,并不在长垣县城。高考结束后,我在家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考试的结果。
年新年刚过,有消息从县城传来,让我到县高考办公室领取录取通知书。我又一次进长垣县城。
高考办公室设在县政府后面一条东西走向的街道路北的教育局院内。我穿过几条街巷,来到县教育局门前,那里已经站着几个前来看榜的考生。那时的榜也很简单,就是把考中的考生的名字用毛笔写在红纸上,往大门口的墙上一贴。我看见榜上有我的名字。
站在教育局门口望外看去,东边是一个当风抖着凌乱干枯芦苇断茎的臭水坑,南面是县政府泛着盐碱花子的斑驳的掉着青灰色砖屑的围墙,西边是破败的民居,脚下是坑坑洼洼的积满泥土灰尘的路面,风一刮,荡得人睁不开眼睛。
又过了11年。年的麦收时节,在一次又一次经过长垣县城之后,我又一次走进长垣县城。20世纪80年代末期和90年代初期,曾经有好几年,一到麦收时节,我都要从郑州赶回老家割麦子。那时,我在中共河南省委宣传部工作,夫人在河南电影制片厂工作,女儿在省委幼儿园玩耍。我们一家都在城市里,本来并没有割麦子的任务。可是,父母上了年纪,哥哥、弟弟们分锅起灶,各种各的地,麦收那几天,都忙不过来。我赶回老家,是要帮助收割父母那一份麦子。
那时,交通不像现在这样方便,还没有高速公路,开往长垣的公共汽车班次也少,要买一张汽车票不是容易的事。加上外出打工的人都要赶在这几天回家割麦子,汽车票就更加紧张。这一年的麦收时节,我又要准备赶回老家割麦子。可是,在郑州长途汽车站,却怎么都买不到一张开往长垣的汽车票。我是一大早就
跑到长途汽车站的,排了几次队,都未能如愿。我很着急。怎么办?不行就坐火车。
火车票也相当紧张。排队的人太多了,人头攒动,谁都怕排到跟前票会卖完,都拼命往前挤。挤挤嗡嗡,趔趔趄趄,汗流浃背,不知排了多长时间,终于买到了一张“站票”。捏着那张“站票”,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虽然是“站票”,可是觉得就像获得了一颗胜利果实,心里立刻感到踏实了。
火车是从西安经停郑州开往济南方向的。出了郑州,中间会在长垣县城停靠。我从郑州火车站挤上车时,时间已是夜晚。哎呀,这是遇到“鬼打墙”了吗?我在郑州汽车站与火车站光买票就极其紧张地折腾了整整一大老天,到长垣的旅程怎么才走了“零公里”!
这是一趟慢车,几乎逢站就停。那时,火车还没有提速,走得很慢。天气又热,车上人又多,挤得厉害。又一会儿一站一停,加上半夜在车上站着又瞌睡得很,咋着都不得劲。人太挤了,挤得脚不沾地,哪怕想蹲一下也不可能。
火车好不容易到了长垣车站。下了火车,抬头一看,满天星斗,天还没有亮,正是后半夜。在火车上人多又拥挤,浑身是汗,下车后,凉风一吹,顿觉十分惬意。老家东榆林村离长垣县城还有50多里路程,要换乘汽车,还得到公共汽车站转车。
火车站在县城西北角城外。汽车站在南关城里。火车站离汽车站有好几里地的距离。好在那时我正年轻,几里地根本不算个啥。我是空着手的,什么也没有拿,于是我决定徒步往城里的汽车站走去。可是,火车站前有不少赶马车的人等着兜揽运输的生意,拦住下火车的人不让走,硬缠磨。我再三跟他们说我不坐马车,我要走路进城。但终究被他们缠磨不得脱身。“到汽车站,就一块钱。弟(ding发儿化音)们,全当行行好,啊,全当行行好,上车吧!”我被赶马车的人扯拉硬拽着,忽然觉得他们干这一行也不容易,就不情愿地上了马车。
马车行走在城外的田间小路上,马蹄嘚嘚,马脖子上的铃铛“叮当、叮当”有节奏地在静谧的夏夜里鸣响。路两边是成熟的麦田,醉人的麦香沁人心脾。满天的星斗越发明亮,仿佛伸手可摘。“布谷!布谷!”吃多了桑葚的布谷鸟不时叫唤着从头顶上空飞过。蓝天如洗,夜色如梦,景色幽绝。不大一会儿,马车进了县城。做着美梦的城里人睡得正香。大街上不见行人。街灯昏暗,明明灭灭,引发夜行者无穷的遐想。
马车在汽车站前停下。我跳下马车,看见汽车站前的一片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头枕破编织袋子行囊呼呼打鼾的人,可能也是跟我一样要回家割麦子的人吧?!
我坐了半夜的火车,又坐马车,折腾半夜没睡,到这时,反倒不怎么瞌睡了。天还没有亮。离汽车发车的时间还早。我就蹭到汽车站前的台阶上,席地而坐,静等天明。
“赶快醒醒吧,汽车要开走了!”
不知是谁的喊叫声惊醒了我。却原来坐着坐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听到喊声,我立即飞跑着上了早班的汽车。那时的汽车站在县政府门前的一条南北街的路西,好像跟我年第一次进县城参观那个展览的地方是斜对面。
这以后我又多次经过长垣县城。长垣县城年年都在变化。近年来更是日新月异,简直变得让人认不出来了。年麦收时节,深更半夜坐马车走过的城外田间土路,如今已经为城西工业新区宽阔的街衢取代。县城建成区面积成倍扩大。城市化步伐不断加快。我的家乡东榆林,村子里越来越多的人家在长垣县城买房定居。绿树掩映,鸟语花香,绿荫花海之中,到处是拔地而起的林立的高楼。高楼与高楼之间,有着精心规划的新建的花团锦簇的公园、街心绿地、游乐园、休闲文化广场,品位高雅的雕塑。
新建的厂房如雨后春笋。防腐,起重,卫生材料,三大产业名闻天下。各种规模的公司生气勃勃。庚子大疫,国家遭难,武汉战疫前线口罩、防护服等医用品一度短缺告急。占全国半壁江山的长垣卫材企业开足马力,日夜加紧生产,关键时刻缓解了燃眉之急,国务院应对新冠疫情联防联控机制医疗物资保障组向长垣卫材企业发来了感谢信。长垣人为此感到荣耀和骄傲。投资11亿元、占地亩的国家医用品储备基地及调拨中心项目已经备案,长垣作为中国医疗耗材之都、国家医用品重要产销基地的地位进一步巩固。商业、餐饮服务业繁荣,越来越多的县城居民在家门口就可以就业。
长垣烹饪大师享誉海内外。近年来又建立了全省唯一、全国也不多见的专门研究、传授烹饪理论和技能的长垣烹饪职业技术学院。我也曾应邀参观过烹饪学院头戴雪白高帽的学员们的炒菜技能课程表演。国际美食节的举办更是让长垣美味香飘世界。汇集中州名吃的食博园声名远播,吸引了开封、郑州、新乡、濮阳等周边城市的食客频频光顾。中国烹饪美食之乡名不虚传。
长垣县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不断向四周扩展。宽阔笔直的马路不断向四周延伸。大(庆)广(州)高速从县城西郊飞掠而过。菏(泽)宝(鸡)高速在长垣县城与大广高速交汇。长垣县城开通了北京、青岛、厦门、上海、重庆、西安、银川、太原等通达全国各地的长途汽车线路条。我曾经有过几次在北京六里桥长途汽车站接送从长垣来京的亲戚的经历,感到了家乡长垣与北京联系的便捷和紧密。长垣往返郑州的班车,20分钟一趟。长垣与新乡之间,干脆开辟了公交专线,高峰时段,5分钟就有一趟。对外交通极为便捷。密如蛛网的公共汽车交通线路把长垣县城与全县乡村紧紧联系在一起。县城所有公交线路对所有人全部免费乘坐,人们出门办事、买菜购物、上班上学相当方便。单就这一点来说,就是一线城市的北京、上海,似乎也还没有能够做到。
占地千亩、投资10亿元的长垣通用飞机场正在规划建设中。要不了多久,长垣人在家门口就可以坐上飞机空中旅游了。
长垣这座古老的县城处处展现出一幅现代化城市的灿烂图景。
长垣县城,对于我来说,是既陌生,又熟悉,是说不出来的亲切。每次从省会郑州回老家东榆林经过长垣县城,如果时间松闲,我常常会情不自禁地在县城的大街小巷走一走,转一转,看一看,是寻觅少年时那一行小小的脚印?是重温青葱岁月曾经有过的梦?是陶醉于眼前的繁华和流光溢彩的美景?
长垣县城变化之快之大,令人有恍若隔世之感。50多年前长垣县城破败凋敝的景象已成陈迹。街上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抢夺小孩子火烧的乞丐墓木拱矣!“到长垣之境界,察农野之居民。睹蒲城之丘墟兮,生荆棘之榛榛”(《东征赋》)。东汉永初七年(公元年),《汉书》作者班固之妹、东汉才女班昭随被朝廷任命为长垣长(县长)的儿子曹成来到长垣,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幅何等荒凉凄凄的景象啊。唐朝末年,赋役繁重,民“冻无衣,饥无食”。僖宗乾符元年(公元年),王仙芝聚众数千人在长垣举兵首义。有饭吃谁肯冒死造反?历史上的长垣饱经苦难。在改革开放的今天,长垣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展翅腾飞了。长垣县城焕发出勃勃的生机。年,国务院批准,长垣撤县设市。千百年来以躲避黄河水患而得名的长垣县城成为了历史。人们都还叫不顺口的长垣市横空出世了。
我的梦牵魂萦的长垣县城,哦,不,长垣市,你的明天,在80万长垣儿女的勤劳奋斗中,一定会变得更加美好。(成稿于年4月16日)(本文配图摄影均来自《河南思客》资料图片库)
注:
1.地蹦儿,长垣方言,指单凭两只脚走路,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
2.一大老天,长垣方言,指从天一明直到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