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鸟

童年记忆之大兴安岭篇

发布时间:2023/7/23 23:18:40   

我的童年记忆中,最深刻的分为两段。一段是3岁到到9岁,在大兴安岭的甘河。另一段是9岁到15岁,在辽宁沟帮子。

在我3岁时,父亲是东北铁路工程局第二工程处的政委,在完成宝成铁路的修建工程后,转战到大兴安岭的甘河,修建牙林线铁路。我们家也随单位从陕西宝鸡搬迁到甘河。那是一个深藏在大兴安岭腹地,春夏秋少冬天多的地方。夏天到处山花烂漫,鸟语花香,草深林密。山脚下有大片的草地,草地上到处都盛开着黄花菜,放眼望去,黄澄澄一片,一眼望不到头。其间还夹杂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记忆最深的是一种叫做狼毒花的野花,一团团红白相间,十分好看。听别人讲,看到这花千万别动,那花有毒!所以,我记住了这花。

小孩子们最高兴的季节是夏秋之季。秋天不仅仅是风景美丽,那时的我们不懂得欣赏风光,只认吃。到了夏秋,漫山遍野都能采到野果。有山丁子,山里红,都柿,山榛子等等,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果。我们经常到山根下,山坡上去疯玩,采食各种野果,经常吃得满嘴满手黢黑。

我们几个小孩子偶尔会瞒着大人,沿着一条森林小铁路偷偷进山里去玩儿。小铁路的两根铁轨很窄,非常简陋,在山谷中静静地伸向远方的山里,伸向密林深处。布谷鸟的叫声在山谷中回荡,让你分不清声音到底发自哪里。偶尔有一列装满圆木的小火车,拉着长笛,咣哧咣哧地驶过,速度并不快。每到这时,我们便会欢呼着追逐火车,直到火车远去。

可是到了冬天,这里就变成白皑皑一片,早上门被冻住开不开门。大人们要烧好一壶开水,沿门缝浇下去,烫化冰,才能推开门。大雪深得可以没过我们这些小孩子,我们在大人们清理好的雪廊里跑,分不清东西南北,外面只可能看到一个个移动着的小棉帽子顶,认不出谁是谁。

我家刚从陕西宝鸡搬来甘河时,单位的家属宿舍还没盖,我家住在一顶棉帐篷里。帐篷没有门,只有一个厚厚的棉门帘,外带一个门斗。晚上睡觉时,生着烧木头的火炉,还要戴上棉帽子。

第一次见到狼。这里的狼很多,冬天经常听到狼嚎,而且离得很近。也是在我家刚搬来时住的那顶帐篷里,一天夜里,我正睡得香,突然被一阵狼嚎惊醒。听声音就在我家门前不远处,我家的帐篷可是没有门的呀!吓得我赶紧钻进被窝里,用被子捂住脑袋。不一会儿,一声枪响后,一切归于平静。

等二天早上,我出门去,在我家对面的门斗的墙角处,蹲伏着一只死狼,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狼。我家对面是父亲单位的保卫科,科里值班人员开枪打死了狼。

第一次吃冰棍。那是在我家搬进单位家属房之后的一个冬天的上午,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叫卖冰棍,母亲让我去把卖冰棍的人叫来。冰棍3分钱一根,很硬。母亲说,这哪里冰棍,就是白糖水冻成的冰坨。但是我却吃得津津有味。这是我记事后第一次吃冰棍。

第一次见到苹果。这里没有水果,没有零食。一次我得了腮腺炎,住进火车站附近的铁路卫生所里。一天,母亲带我去站前商店,在那里我见到一种东西,小孩拳头大小,圆不溜秋,暗淡的红色中透着一些青绿,满身皱纹褶子。我问母亲那是什么?母亲说,苹果,不好吃了,都干了。这便是我记事后见到的第一个苹果。

大兴安岭最最让我不能忘怀的,是年的冬天,那是一个极寒的冬天。

那时我家住的是条件得到改善的帐篷,安上了门,比较严实保暖。那时,母亲也有工作,为了照看我和哥哥,母亲把姥爷从天津接了过来,姥爷是个极爱干净的人。

一天上午,姥爷正在忙做午饭,我突然要大便,姥爷说到外面去便去。我来到外面,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冻坏了双手。我哭着到学校去找姐姐。学校就在附近,一个女老师发现了我,把我送回家。姥爷正在切土豆,我说手冷,姥爷让我去炉子上烤烤。烤了不一会儿,手疼了起来,我哭着说,姥爷,我手疼。姥爷这时才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从眼镜上方投过来,操着方言口音问了我一句,你手上抹的是嘛!这时我的十根手指都已经发紫黑色了,我说什么也没抹。姥爷这才知道不好了,赶快放下手中的菜刀,一边让我别烤了,一边到门外取了一盆雪,回来帮我搓手,但是晚了。

姥爷赶快叫人去把我父亲母亲都喊回来。父母急忙抱起我去了单位卫生所,然后立刻转到海拉尔铁路总院去治疗。起初,医生告诉母亲,这孩子的手指保不住了,要截去。母亲拼死不同意,并对医生们说到,你们要是敢给他把手指截掉,我就把这孩子从窗户扔出到楼下去!就这样,在母亲的坚持下,我的手保住了。但是,那段时间的治疗,那种每一次换药,都要撕掉与十根手指粘在一起的纱布,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在我的幼小心灵中,埋下了阴影。

治疗是成功的,手指全都保住了,功能也没有损失。尽管如此,随着后来的发育,指骨还是有些变形。后来我家搬到辽宁沟帮子后,随即发生的WG,父亲受到冲击被当打倒。我也因此和手的一点点不同于其他孩子,而受到一些同学的欺负。手的变故,影响了我一生的性格走向。

大兴安岭,甘河,是个让我一生都不能忘掉,即喜欢又害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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