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鸟

播/诗琦音乐/Graf

撰文/睿子

插画/诗琦

四月末的大理,花事将尽,开到荼靡。

耿苓说,中午就做《山家清供》里的荼靡粥和脆琅玕吧!

清晨,随她一起沿着乡间小道颠簸骑行,不久便遇到了一大片“开落春风山寂寂”的荼靡。荼靡花朵洁白馥郁,枝形优雅带刺,美好却也高冷。

摘了半背篓花朵,耿苓又顺手剪了几个枝条。回到家来,枝条插入花瓶。花朵依《山家清供》的做法:采花片,用甘草汤焯,候粥熟同煮。

如此这般风雅浪漫,不仅喂养了肠胃,灵魂也轻盈生香起来。

在耿苓看来,《山家清供》不是一本食谱,它提供了一个巨大的想象空间,赋予了平淡生活更多的趣味和美好,“给一食一味取一个风雅的名字,这美味便被注入了情感,有了你的精神在里面。"

野生主厨

10岁前,耿苓身边更多的是奶奶的陪伴。上世纪90年代的北方乡村,食材还没有那么丰富,耿苓又是天生的素宝,奶奶便会花很多心思给她做各种好吃的:皮薄得透明的小馄饨,可爱的小兔子馒头,细细软软的面条,香喷喷的素包子……耿苓说奶奶是手艺人,不仅饭做的精细讲究,还做得一手好针线活,会用麦秸杆编各种小东西。耳闻目染间,耿苓很小就会使用针线,7岁时就曾把一条穿旧的小花裙熟练地改成了小布包。

10岁后,耿苓便承接了照顾好自己和家人日常餐食的工作。她学会了擀面条,烙大饼,蒸馒头,做煎饼……关于食物的练习,就这样日复一日,耿苓也在其中生长出面对生活的坚韧和勇气。

耿苓说她从小做饭就好吃,“味觉的敏感是天生的,我就是知道食物怎么弄会好吃,食材怎么搭配是合适的,就好像你在一开始就可以预见到结果。”

18岁的时候,耿苓曾在一家食品添加剂工厂做出纳,从此她就再也不吃有添加剂的食物了。“虽然这些添加剂都是符合添加标准的,但当你真正看见那些东西的时候,你不会认为它们是食物,也不会有任何食欲。这些年随着身体越来越清净,不用上配料表,通过看、闻我基本就能分辨出这食物是否干净。”

年,25岁的耿苓从景德镇来大理旅行,“大概就是这个季节,雨后的苍山挂着一道彩虹,当时想,就留在这里吧。”于是,在大理待了几个月后,耿苓托景德镇的朋友把她的家当收拾打包寄了过来,正式成为新大理人,“那时候觉得大理太美了,天气也好,植物、蔬菜都那么丰富有趣,每次去个菜市场都兴奋得不得了……”

定居大理后,耿苓和一位茶友一拍脑袋在古城开了一家小小的素食餐厅——悠然间。耿苓操刀掌勺,为食客提供饺子、面条、粥、小菜等简单的面食料理,“当时也不知道为啥那么大胆,竟敢当主厨。”耿苓笑道,“我们用生态种植的蔬菜、有机调味品,像个手艺人一样,做干净有能量的面食,很快就吸引了一些常客。我呢,动作也不快,慢慢地做,客人们也愿意慢慢地等,有时候还会直接上来帮厨。吃完饭,大家也不着急走,聊聊天,发发呆。我很享受做饭这件事和这样的状态,朋友说我做饭的样子特别美好。只可惜,因为食材及其他成本太高,我们做了几个月也没赚到钱,只好把店给关了。”

当一门手艺长在你身上

19岁,耿苓辞去了河北一家工厂的会计工作,第一次独自背包旅行。她选择了景德镇,只因受庆山文学作品里那些美好生活的影响,便想去这个为东方雅致生活提供物质基础的瓷都看看。

依然是一张没有返程的车票,耿苓到了景德镇,便决定留下,学习制陶,成为一名手艺人。

“也许是小时候家人给到了足够的爱和允许吧,我性格中会有任性和霸道的一面,也有非常自信确定的一面,生命力很强。”只在小时候玩过泥巴,完全没有任何艺术训练的耿苓,就这样凭直觉为自己选择了愿意为之精进一生的事业。

耿苓喜欢黑色,“黑色有一种气质很吸引我,沉敛,端庄,高级,古朴……”也因此,当她来到大理后,就很自然地与剑川的黑陶相遇了,“相比民器,我更喜欢端庄规整的礼器,严谨沉稳,黑陶也最能表现这样的气质。”

很多时候,耿苓都是慢的。她住在苍山脚下一栋小小的白族老房子里,小小的院子,小小的工作室,一日三餐,种花养草,听风赏月。她喜欢自己做泥,光是完成这个过程就需要几个月,“朋友会说,你这样太麻烦了,又那么累,效率还低,买个机器不就得了?其实正好不是,正因为我有前面这个工作,我跟泥巴的这种情感、连接才会更不一样。而且我也不想一直不停地、机械式地去做一堆陶器。能量是守恒的,我更愿意做一些好作品出来。而且,有时候我特别喜欢干些体力活,玩泥巴会让我觉得很满足,很滋养。”

耿苓的朋友圈里,只有干净隽永的生活日常和工作日常。她的作品大多是口碑相传的定制模式,“我希望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手工艺人,我希望当一个人看到我的作品时,看到的是那种沉淀凝聚的力量,不用你多说,只消看上一眼,就能感受到你生命的份量。”

耿苓也会带徒弟,但她只收愿意跟着她长时间学习的孩子,“并不是一定要让这个孩子成为一个手艺人,但任何手艺,首先都是一个慢慢磨练心性的过程。当一个手艺慢慢长在你身上的时候,它就变成了一个能让生命安定的能量来源,让生命有了一个回归处、连接处。当你可以在这门手艺里得到满足和滋养的时候,内在也会因此获得更大的力量,很多其他东西就变轻了,生命不会太过脆弱,也不会被轻易压垮。”

美和真,和孤独

耿苓茶桌上的黑陶茶洗,灵动稚拙,是与她同龄的侄女的作品。这个侄女还在读博,过着与她截然不同的生活,“玩泥巴这件事,最初一上手,都是自己的样子。我这个侄女,小时候就是这样稚拙灵动,可长大后这些东西便被收敛进了深处。即使是她现在这个死样子,但一拿起泥巴,手便知道心里的东西。一看这个茶洗,你就知道她灵魂最早、最真、最美的东西还在。”

耿苓说,一个人最初若能在作品中看到自己,作品感就会被保留,如若看不到,他就会不断去尝试别人的风格,最终变得匠气,丢掉了最初、最真、最美的东西。美,不是完美,它首先更接近于真,更接近于那种能直接打动人心的东西。

和同龄人相比,耿苓身上有一种寂静、清透、疏离和成熟之美,“我天生就喜欢东方的,意境的,自然的东西,喜欢那些有韵味的,在细微之处呈现美好的事物。比如我爱茶,无法欣赏咖啡;我喜欢清净的食物,无法欣赏那些重口味。”

从19岁开始,耿苓一直独自生活。她刚搬来这个村子的时候,周围还都是被村民舍弃的老房子,她还没有邻居,“孤独这件事谈不上适应,它是一个事实,你只能选择接纳。然后慢慢地去做东西,慢慢地你会发现你的感受越来越细腻,状态也越来越稳定,于是,力量便真正从孤独里生长出来。哪怕你什么也不做,就是去感受这种孤独,就是待着,也仍然是一种生长和扎根的状态。有时候,到了傍晚,月亮升起来了,整个院子都被月光照亮了,一切都那么安静,然后这种孤独,就慢慢地转化成了一种寂静,这种寂静就是有力量的,它不是一个难熬的东西。有时,当我安安静静地做饭或者做陶的时候,一阵风吹过,它是有声音的,但你又觉得这是寂静的,因为你的内心安稳,这就是孤独和寂静的区别吧。”

一碗粥和一张饼

作为一个老大理新移民,耿苓对于大理特色的食材和料理方式,早已谙熟于心。平淡的一日三餐和平静的生活,因这四季流转,平添了一些期待和惊喜。赏花吃花,摘豆煮豆,采菌子烹菌子……耿苓总能用最简单的方式,把这些季节和大自然的礼物烹煮成美味的料理。

吃得虽然简单,但她对食材要求很高,“我不一定要追求那种味觉的享受,也不喜欢太过繁琐的东西,但食材一定要干净。有时候就是熬一点粥,或者就是用各种蔬菜,如芹菜、胡萝卜、西葫芦,切碎了跟面糊混在一起,煎一个小蔬菜饼,都会很满足。或者说我其实内在是讲究的,我更在意食物有没有蕴含着心意,能量和爱。”

问她,如果你出门奔波了十几天,最想念的会是什么样的食物?她说,是一碗暖暖的粥和一张现烙的大饼吧——即使经过很多地方,即使吃过再多美味,那深藏于灵魂深处的,依然是小时候的味道。

又问她,如果你是一款茶,你觉得自己最像什么茶?她答:是一款褪了火的,存了有些年头的乌龙茶吧,个性鲜活,味道层次分明。

再问她,如果你是一朵花,你觉得自己最像什么花?她答:我希望我能成为兰花,人有人格,花有花格,兰花幽静清逸、素洁高雅的品质,是我所向往的。

耿苓的小院不大,却种了十几种植物。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花朵开放。春观鲜花,夏看浓荫,秋听风雨,冬赏腊梅,时时处处都有赏心悦目之事。而一直不变的是泥巴的气息和拉坯机并不喧闹的嗡嗡声。

依然记得,5年前在一个集市上初见耿苓的模样,忧郁,安静,剃着光头,黑色的衣服,深色的头巾,面前摆着清一色的黑陶。今天的她,好像接上了地气,松弛,鲜活,灵动了许多,她穿绿色的、蓝色的衣服,在她的客厅里,开始有了白色的陶器。之前很拒绝养狗的她,最近还领养了一只名叫青心,萌到化的秋田犬。

一碗粥和一张饼,铺就了她生命中最柔软温暖的底色,日复一日使用双手的练习,让生命有了安定的能量来源,和深深扎根的力量。

一人,一狗,一屋,一院,柴米油盐,三餐四季。

人生越来越明朗,越来越开阔。

耿苓的食谱|脆琅玕(出自山家清供)

食材

青笋,姜,盐,糖,醋

做法

将莴笋去叶皮,寸切,以沸汤,捣姜、盐、糖,醋拌,渍之。

如果还想进一步了解耿苓的更多故事,可扫描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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