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布谷鸟 >> 布谷鸟的繁衍 >> 最美黄河走进黄河引黄闸
文/丁淑梅
春天的黄河堤坝,风似剪刀。
吹得柳树向天空用力,柳枝向大地鞠躬;一排排石墙被吹成钢铁战士,站立中却有迎风破浪甚至誓死捍卫的决心,令人肃然起敬,心生敬畏。
行走中,一河波澜壮阔,如烟如画。随风而至的,一种诗意的碰撞带来能够克制激动的无限,带来有声而汹涌的辽阔。
风中的李家岸引黄闸,向东与黄河平行,向西高于村庄,向南低于齐河黄河大桥,向北凝视铁路大桥。听涛声,看风景,观行人与车辆,陷再与黄河的爱恋里。如同漫长婚姻里沉淀的亲情,使黄河水,行至此处,不再向往大海而选择拐弯,令母亲河抉择。恰是它的卑微乃至深情,驯服一条大河并给予更深的使命。
转身,急匆匆地转身。一个漩涡跟着一个漩涡,黄河水携带沉重泥沙,把一切扔在身后,争先恐后挤向闸门口,闸身则一动不动。这“改嫁”的黄河水,是献给黄河的情诗。即使分别,在窄如永恒的闸门前延展身姿,也像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拐弯后的黄河水,是否比东营入海口那蓝黄交汇处纵身一跃的黄河水而幸福?那等待中的拥抱,把生命变成了永恒的蓝色;这转身下的永不回头,把生命交给另一场婚姻,一切都是巴颜喀拉山下,最初的选择和最终的宿命。
迎风,我沿陡峭小路走向引黄闸西岸,看看黄河水去了哪里?西岸斜坡上茂密如林,有树,花草,鸟儿。听鸟儿说话,如刚刚铺就的音符,喜悦而饱满。抬头,无数只鸟儿唱着同一首歌。我张开喉咙,柳树、杨树、松树、刺槐、银杏树;蒲公英、苦菜子、马齿笕、青蒿、茅草;月季、玫瑰、迎春花都跟着唱起来。整片林间在唱,满世界的花红柳绿涌起来。如此清爽!我卸下世累,沉浸于此。这不折不扣的,自然的,送来平静之美,心旷神怡之美。
前行,坡越来越陡,小路越来越窄,林间越来越密实。
行走于偌大空间,未曾有过的空旷,我忘记人间,忘记一切。只有此刻,只有寂静如永恒的美。我置身一种错觉下,展开想象,就是久居于此,与世隔绝的生活。
这互不干扰下的相逢,对这些花草树木、鸟儿来说,我的裙摆就像一阵风,撩不起尘土。就像我此刻踩在黄河脊背上,它却不会因我惊扰了宁静把我驱赶。在这里,我低于一棵树,一棵花草,小于一片叶子,不如一捧黄土。而它们却日出日落守望一道堤坝,守望一河的喜怒哀乐,不会因丁淑梅到来改变初衷。
一道堤坝是黄河愤怒时的还击,而这些花草树木,石头和泥土单纯的只剩下白天和黑夜。我却在日子中生出些许烦恼和痛苦。一个听烦市嚣的人,漫步于黄河之坝是如此放松。黄河脊背会永远歌唱,可谁又能知道这永恒歌词里有多少次孕育和死亡呀!忽然,我听见“吼吼━━吼吼”的轰鸣,像万马奔腾踏响大地,像万只狮子吼叫。我不由打了个冷战,打量一番,未见老虎,狮子踪影。
再走几米,“吼吼━━吼吼”的轰鸣更加巨大。我寻响声而望,呼啸,正狂涌而出……滚雷从水中来,涛声在天上走,释放从地上飞。
这就是引过来的黄河水!就是经过东岸闸门口,穿过堤坝,从西岸闸洞口奔涌而来的;就是历经千山万水,一路不曾歇息,不曾低头,一个浪花卷着一层沙的黄河水;就是比我们坚强和勇敢,比我们成熟和超前,如此富有挑战,充满激情,充满斗志的黄河水。
站在被飞浪溅得啪啪作响的岸边,我伫立倾听,在这狭窄的河道里,一切都是巨大的,无论现在,过去还是未来。那飞碟的,是亘古不变的气魄,是唐诗宋词的魅力,是一泄古今的辉煌。
好像亿万只铁蹄永不停息,“吼吼━━吼吼,”一道洪荒之力,一排几十米飞瀑一泄万丈,震鼓我的耳膜。那一排飞瀑窜起的横空碎沫,溅在我身上,由内到外凉爽,浑身倍感通透。脚下,岸在动,花草树木在动,堤坝在动,大地在动。然后那“吼吼━━吼吼”又从堤坝,从大地深处“吼吼━━吼吼”地反射回来。堤坝的颤抖和大地的回声,震颤我的心脏,震的我连连后退。
我握紧双手,握一下,心震一下,松开,一生的尘土被震落。这时,才清醒地看清身边止步牌上的字:“此处危险,禁止靠近。”随了那一排巨浪而来的是第二道泄洪闸,河水在这里平缓下来,哗哗地随坡堤泄至河道里,与横着的引黄干渠交汇,奔向新的征程。
一路反复涂抹大地,一路修改水流的方向,一路卸去左翼和右翅。是救赎,是祈祷,更是虔诚,是改变和角逐。
我为人类的智慧而震撼,又隐隐佩服一条河狂躁与平静后的伟大。我沿引黄岸缓步前行,那巨响留在身后,钉子一样刻进脑海里。
迎风而去的黄河水瞬间变成一条温柔小河,从一道道闸门下变成一条条小溪,一道道小水沟,成为一滴水。它们浇灌原野,花草树木,喂养人和牲畜,从一生的泥沙里沉淀出人类所需之饥渴,并将花环佩戴在人胸前。
古老的耕种生生不息,创造无穷,而一河一生一世,源源不断地输送,维系亿万生命存活。未曾改变,未曾质疑。苦苦探寻,相互守候,是梦幻,真实和无限。片刻叹息,便是无尽的繁衍。融合中,我看见这黄河水中的大地,又看见这大地上的黄河水。而那风吹起的沸腾,又像是天空下的一条深渊。
我在引黄闸两岸,听布谷鸟催种,望庄稼地葱绿,看沟壑丰盈,牛羊低头啃草喝水,遇与行人车辆穿梭,见人影在田间地头劳作,我的脏腑和眼底在流动。我抵达的熟悉中,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把黄河水还原为泥土,泥土中栽种庄稼,庄稼地上长出日子所需的食量:比如醉人的酒,飘香的馒头和窝头,甜死人的蜜,酸死人的柠檬,辣死人的辣椒;再比如苦瓜、花椒大料……还有一粒金苹果的种子。
人民在接受一条河的盛大和残酷,一条河在唤醒人间万物。彼此在时光里不断修改宿命,胸拥磅礴,心怀坦荡,直至灵魂靠近,直至天荒地老,共同迎接新生。
我仿佛被黄河水载着,回到故乡。童年从牛背上走来,柳梢声声,炊烟袅袅。生命中数次抵达远方,数次返回,往返途中被泪水打湿,被汗水浸透。不断思索,不停地判断水流的方向,内心始终有一条河流在奔跑,在流淌。这条河流在母亲的村庄里,在父亲的旱烟袋里,在父老乡亲的肩膀上,在爷爷、奶奶的坟头上……最终汇聚成一条大河。而大河之水,一直在听,在看……
眼前逐渐清晰明朗起来,我看到渡口与村庄,桥头与社区,城镇与门店,甚至是乳名,都在以大河的名字命名——黄河。
从河水中抽身,我回到黄河之畔的一个角落,日出日落地经营生活。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我更不知道谁是谁。但是,一天一天的,我们这里的人唯独喜欢,心和门窗面朝黄河打开。因为,我们每一回谛听,它都有应答。
作者简介:丁淑梅,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第二十六届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作品发表于《山东文学》《星星》《星火》《名家名作》《鸭绿江》《唐山文学》《青年文学家》《齐鲁晚报》《山东工人报》《济南日报》等刊物,获中国龙山·泉韵章丘奖,“鲁王工坊杯”山东省主题散文奖,吴伯萧散文奖,第一届青未了散文奖,作品被选编各种选集,出版诗集《零度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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