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季风拖着春天的尾巴,从南向北奔跑,从长江口出发,沿着中国东海海岸向黄海海域进发,云层在海上形成圆弧形的苍穹,又似信手勾勒壮丽的澎湃,像要渲染这份淋漓。
鸱夷子皮和东女已经到了郯子国连云港,从他曾率领越国民众围田屯垦的上海出发,已经航行了一半的旅程,由于船只经不住大风浪和海上路线不太熟悉,不敢离开太远,一直沿着海岸线向北航行,每经过一个城市或者集镇,就停下来准备生活用品和物质,也在岸上歇息一两天。这些城市和集镇还不成规模,海里讨生活的风险太大,人们凭借陆地上的种植可以养活,再加上南方的丝绸也活跃了日常的经济。
天色将晚未晚,鸱夷子皮按照以前养成的习惯,在炊烟将起之时,去查看人们的生活,他喜欢和添柴加火的人们聊天,在这些日常的动作和习性里了解人们的生活和经济状况,观察当地的物产和特色。
鸱夷子皮走进海边一户人家里,主妇在添柴,灶下一双儿女在帮忙,男主陪着鸱夷子皮拉家常,常年的诸侯争夺在这里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并没有给这个海边的小集镇带来什么伤害。”不管我们这里将来是属于鲁国还是楚国,我们都是照常生活,出海打渔晴时晒网。“老汉笑着说。
”那您还有种一些田吗?“
”不瞒您说,除了一些田地外,孩子他妈还种植了一些药材。“
南方人的精明不是在政治上,而是体现在照顾家人的生活上,男主高兴地邀请鸱夷子皮一起晚餐,大一点的孩子端上来刚做好的菜肴,男主拿出酒鼎,只有在微微富裕的人家才有的酒鼎,盛满了由桂花和果子混合的酒,飘逸出花香和酒香,刚端起酒鼎,突然一声惊雷,鸱夷子皮不由得放下酒鼎,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他抬头看一眼屋外,想着送给猗瑞的第一封信应该到了。
“您这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了吗?”男主好奇地问道。
“看来是要下一场大雨了啦。”鸱夷子皮漫不经心又若有所思。
”可不,这是谷雨季节呀。“男主一边回应,一边笑眯眯地让鸱夷子皮喝酒,春秋时期人们靠天吃饭,一般人都懂得看天相,对于农令有所了解,才能及时耕种。“您再听听鸠鸣的声音。”是呀,布谷鸟叫预示着春天即将结束,此时田野里回荡着它“家家种谷”的呼唤。男主介绍说,我们这里有“走谷雨,吃香椿”,热情地招呼,来,您尝尝这香椿的味道。
“您刚才说种植药材,一般在哪里卖呀?”鸱夷子皮还牵挂着猗瑞开集市的事情,想问问本地有什么市场。
“赶集呀,我们这里有集市,每月开一次。”
“那要是赶不上集市的时间呢?”
“只好等到下个月啦。”男主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去年,我家刚晒好的药材没有赶上集市,刚放几天又潮啦,您说,要是天天有集该多好呀。”
天天有集,对,就是天天有集,鸱夷子皮豁然开朗,举起酒鼎敬向男主,琢磨着给猗瑞再写一封信。
第一声雷声从天空轰隆隆传到大地的时候,猗瑞正在厨房里帮寡妇清做饭菜,这是多日付出后短暂的休息,这次开集从筹建到完备马不停蹄的忙碌了半个多月,连喝水都是带跑的,就更别提好好吃顿饭啦,明天就是开集的第一天,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享受这大战前的宁静,也是犒劳这多日的忙碌。
寡妇清的脸在灶火的衬托下无比温柔,汗珠从脸边顺着发带像露珠一样晶莹,猗瑞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磨蹭,柴火噼噼啪啪的炸裂,一首旋律在两人心里唱响,像要引啸而去又像要不顾一切前进,寡妇清感受到了他的高亢与坚硬,温柔的融化着引导着,猗瑞进入到春的深处,探索着,前进着。
突然一声惊雷,这是谷雨的第一声雷!
两人顿时同时望向对方,同时惊愕起来:明天要下雨?又同时不由自主地点头,是,确信是这样的,雷声无疑就是这样。
忽然想起急切的脚步声,一个伙计从外跑来,气嘘嘘地说,猗先生,有您的急信。这是范蠡写给猗瑞的回信:
‘习习谷风,维风及雨’
猗瑞心里暗道,师傅呀师傅,你这是提醒我要注意下雨,我在这之前,其实是考虑过这个问题,寡妇清也问过我天气会不会有变化,可我看天气一直很好,就没有放在心上啦。没想到,真的要下雨啦。
穿戴好衣服要出门,风开始大了起来,寡妇清不放心,要一起去,还吩咐叫上几个伙计,猗瑞说不用,他一个人足够,只是去现场检查,你就安心的在家里,等我回来吃晚饭。还没等寡妇清回内屋去帮他取厚衣服,猗瑞已经冲出门去了,他的心比他的脚步还急,已经飘到了集市。
集市门口的幡在风里左一摆右一摆地飘忽不定,把猗瑞的眼都看花了,突然,后边咔嚓几声,门口后边一个临时搭建的小铺里的旗帜和箱子摇摇晃晃的终于撑不住风力而折断了,小铺边上的伙计估计也是刚赶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巴巴看着折断的旗帜,倒抽一口气,暗暗说道,幸亏没有伤着人,猗瑞连忙过去捡起地上的箱子,对伙计说道:”这风可真大,你们老板呢?伙计一边收拾一边解释,他也是听到雷声觉得不对劲,赶紧过来看看,在路上见其他伙计也朝这边过来,估计一会老板也该到了。
说着,就看见其他商铺的伙计们纷纷出现,开始加固自己的铺子,大家彼此招呼着,传递着手里的绳子和支架,看这天气,明天估计是大雨。等到和大伙一起张罗好,检查好每一个商铺,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猗瑞离开集市,独自一人走向后面的小坡。
这个小坡是猗瑞戏称的指挥所,他为了筹划每一个商铺的位置和搭建,为了和那些卖货的商人们商量,在这里临时搭建一个小屋子。如果明天是大雨,商铺倒是扛的住,架子搭的比较扎实,毕竟,春天的雨再怎么大,也不会冲垮,可是,买货的人们就不会来啦。
雨,没有下,但他心里已经稀里哗啦开始下雨啦,他不敢想象明天会如何,他当然知道明天会如何。
在开始筹备的时候,他就告诫自己,一定要准备充分,一定要,因为他经不住哪怕一丝的冲击,对于别人,小小的冲击可以不当一回事,可对于他来说,他的自尊和他的聪明不容许他犯错,或者还不如说他的生存条件让他不能犯错,他已经错了很多次,虽然他总是总结自己,可总是不断犯错,曾有人笑话他,你要是不做不就不会犯错了吗,可,怎么能不做事呢?
其实在书本的指导中,他也懂得了一些道理,可这些道理不是他的。这些道理没有带上他的痛苦和挣扎,他还没有切肤之痛喂养那些道理,那也就没法变成他的经验,就不会跟他有关。这时候其实道理只是道理,自己不是真的知道。
如果说道理是困境的出路,那出路在哪里,明天怎么面对那些花了费用而卖不出货的摊主,怎么和他们交代?他们会不会生气地找他麻烦,他还能在齐国立足下去吗,人们还会相信他吗......一连串的问题随之而来,焦躁不安让猗瑞来回踱步,他以为已经万无一失啦,甚至想好,如果这次集市做的好,还要带着这些商主到其他城市,这样,他的生意就会做大起来。
小坡上传来脚步声,随即门被推开,外面的春色好像也被推进来,一个白衣女出现在面前,猗瑞高兴得惊讶起来:啊呀,端木南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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